白芷沒發覺慕容煜對自己起了殺心,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她雖受了傷,但他也沒好到哪裡去,白芷找了個較為舒适的地方靠着,準備休息會兒,明早還要趕路。
然而剛眯上眼,耳邊就嗡嗡地像個不停,她煩躁地伸手揮打,毫無效果,蚊蟲越發肆虐,加上傷口傳來劇烈的灼痛感,使得她更加煩躁,她皺着眉頭睜開雙眼往身旁唯一的活人看過去,她點了他的穴道,讓他無法動彈,一個時辰後方能自解。
他似乎并沒有受到蚊蟲的騷擾,睡容很安詳,白芷一陣牙癢,有點想把他叫醒打一頓的沖動。
如果可以,她并不願意宿在山林,山裡又冷,會咬人吸人血的蟲子也多,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凍傷了的緣故,她很怕冷,盡管她如今身強體壯。
都怪眼前這人,如果不是他的護衛緊追不舍,她也不會慌不擇路地帶着他往深山老林裡竄。念及此,心中更添幽怨,怎麼都不想他好過,她呆呆地盯着他沉靜的臉龐,唇角悄然上揚,拾起身旁一顆小石子蓦然彈過去,在慕容煜睜開眼之前迅速閉上眼睛假裝熟睡。
慕容煜動了動身子,睜開了眼看向白芷,眼眸一片清明,并沒有被人擾醒的困倦模樣。
慕容煜根本沒睡,這樣的惡劣環境對于養尊處優的他而言簡直就是巨大的折磨,隻是他善于隐藏情緒罷了。
如果可以,他早就将眼前人千刀萬剮了。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盡量不去理會肩膀上傳來的劇痛,繼續閉眼假寐。
聽到那一聲微弱的無奈歎息,白芷心情突然轉好,隻覺得手臂上的灼痛與耳邊嗡嗡的蚊蟲聲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翌日,天剛有一絲亮,白芷就帶着慕容煜出發了。這片山林離環秀山莊不是太遠,她擔心他那些護衛會追來,又或者驚動官府,那就有些麻煩了。
官道是不能走了,隻能挑偏僻無人的山野小路走,一路上慕容煜倒也算配合,不需要她威脅,就跟着她一路前行,不過他看着好像也太悠閑了些,要不是雙手被縛,哪裡看得出來他受制于人,還以為他是來野遊的。
白芷的神經愈發繃緊,心裡隐隐有種不安的感覺,周圍一點細微響動的都會讓神經更加緊繃一些。
慕容煜心思敏銳,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唇角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草叢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覺,一隻雪白肥大的兔子一蹦一跳地從草叢裡冒出來,她皺起的秀眉緩緩舒展,緊接着就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兩人一醒來就開始趕路,并未進食,慕容煜略一遲疑,開口:“我這裡還有兩個果子,姑娘可要吃?”
白芷一扭頭,就看到了他友善的微笑,當即沉下臉惡聲惡氣道:“閉嘴,不要說話。”别以為她不知道他在套近乎。
白芷怕餓肚子,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說的果子是她昨日逃進山林時随手摘的,她分了兩份,一份給了他,她的昨晚就吃完了,她知道他那份沒吃,也沒打算向他要。
慕容煜一番好意付諸流水,還遭到她的惡語相向,臉上卻沒有生氣的迹象,反而無所謂地笑了笑。
白芷見他走得慢悠悠的,心中更加生氣,伸手猛地将他往前推了下,沒好氣地道:“走快點,沒吃飯麼。”
慕容煜猝不及防,往前趔趄了下,站穩後,他心底無奈地歎息,可不是沒吃飯麼。
就在這時,身邊女子突然停下腳步,似乎在用耳朵感知周圍的動靜,然後神色微變。
一陣掠風聲,兩道人影蓦然出現,擋在白芷的面前,是兩女子,一穿紅執長劍,一着綠執短刀,模樣都十分姣好,正是慕容煜身邊那兩位美人。
白芷有些驚訝,她盯着她們二人也很久了,卻沒發覺她們會武功,這兩人每日濃妝豔抹,打扮得如花似玉,走路又搖搖擺擺,好像随時要栽倒似的,她隻是覺得她們二人比常人體格好一些而已。
其他人都沒找到這裡,這二人不容小觑。白芷并不知曉從昨夜開始慕容煜就暗暗留下了痕迹,所以兩女才能一路追蹤到此。她的注意力都在前方,不防旁邊的慕容煜突然掙脫了手中束縛,率先向她發難,若不是白芷反應敏捷,就要挨了他一掌,其餘二人趁機加入戰局,白芷被她們二人左右夾擊,又是長劍,又是短刀地不停攻擊她的要害,唯有全神貫注地應對,等到她想起慕容煜,人已經奔遠。
白芷有傷在身,不願意與她們繼續糾纏,虛做了一個攻勢,等二人上當,迅速收勢朝着慕容煜追去。
慕容煜有心疾,昨夜又發作了一次,無法疾奔太久,白芷又有輕功在身,因此很快就被追上了。白芷也沒給他好果子吃,将人制服後,立刻欺身而上将他壓制在地上,手貼在他的心髒位置,冷聲威脅:“再和我耍花樣,就殺了你。”
慕容煜一手撐地,臉色蒼白了幾分,對她的威脅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你敢嗎?”他笑容明媚勾人,衣衫淩亂,加上兩人姿勢頗為暧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與壓在他身上的女子調情。
白芷可不知道調情不調情的,見他對自己的威脅不為所動,心中氣急,手下力道加重,“你說我再用力一下,你的心髒還承受得住嗎?”
慕容煜先前挨了她一掌氣血本就有些上湧,她一使勁,心口一陣劇痛,喉間立刻有股腥甜。這時身後響起一道淩厲的女聲:“不許傷害我家主子!”
白芷粗魯地把他扯起來,用劍抵着他的脖子,“你們敢上前我就殺了他。”為了威懾力更強,她的刀刃沒入他的肌膚,一絲血迹溢出,被銀白的劍刃襯得極為顯目。
兩女子見狀臉上皆流露出怒色,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白芷這才挾持着慕容煜一步一步往後退,擔心後頭還有人追上來,她盡量往荊棘灌木叢多的方向前行,以此遮掩行迹。走得足夠遠了,白芷才放緩腳步,這才查看慕容煜的狀況,他臉色慘白得吓人,有些氣喘。
沒見過這麼弱的男人,一眼瞥見他脖子上的傷,上面還滲着血,不過口不算深,就沒管他,她環顧四周,周圍盡是豐茂的林木,縱橫交錯的藤蔓,碧油油一片,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出山的路,但白芷還是憑借着以前在山林裡訓練學到的東西找到了方向。
出山後,又拐進一條荒無人煙的,雜草叢生的小道,白芷停下來,擔心慕容煜耍詐,要蒙住他的眼睛。
慕容煜此刻臉色好了些許,聞言沖着她無奈一笑,“姑娘,蒙上眼如何走路?”
白芷很不喜歡他那套近乎一般的笑容,不耐煩地回:“少羅嗦,我自然會牽引你。”
慕容煜當即閉上雙眼,不再多言。
白芷弄了布條正要蒙上他的眼睛,忽然發現他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個頭,她需要很費勁地仰頭,當她湊近時,發現他的睫毛很長,鼻子很挺拔,她覺得上面可以懸住東西,她不覺在腦海中想象那個畫面,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正晃着神,慕容煜突然睜開了眼睛,現出裡面難以捉摸的深邃眸光,“你笑什麼?”
也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樣盯着,白芷心裡有些不自在的感覺,“你管我。”她冷聲道,而後迅速拿起布條蒙住了他的眼。
慕容煜眼前一片漆黑,隻感覺衣袖被拽住,被拉扯着往前行。他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專注感受周遭環境,他們先是在雜草叢生的野徑裡穿行,随後又上了幾道山坡,有時候白芷不提醒,他就會磕絆幾下,内心雖然動怒,卻未曾顯露分毫。
不止行了多久,身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前方有人聲,慕容煜心思微動,耳畔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敢亂叫,弄死你。”
慕容煜聽慣了她的威脅,不為所動,從聲音判斷有好幾人,腳步聲沉穩有力,逐漸接近。
“站住。”一粗嘎淩厲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何人?”
白芷一眼掃過面前幾位大漢,他們看着像是軍營裡的人,不知道在這裡做什麼,“你們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