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到艾斯現狀的一瞬間,松下首砂第一反應不是沖向艾斯,而是立刻進行幻術魔法排查。
眼前的景象,對于松下首砂而言,不論是理智還是潛意識,都更願意将其歸類為幻術。
上一次與艾斯的會面,熟悉的火焰解凍了封存的點滴記憶,松下首砂一直默認,艾斯會如同記憶裡那般熱切,像騰升、跳躍的火焰,在這廣袤大海之上持續燃燒。
火種不會也不能熄滅。
即便更多關于艾斯的記憶還未蘇醒、他與艾斯曾經的那些冒險所積累下的真摯情誼還未完全解凍、但這些不代表松下首砂不會因為艾斯受到這樣的傷害而恸然。
這是他找回的第一位摯友。
相比雷擊劈打、岩漿淹沒、萬箭穿心,此刻沖擊在心頭的情緒,無比清晰地告知了松下首砂真正的恐懼之物。
這種陡然淹沒心髒的苦澀,讓松下首砂跨越被封存的記憶,确切感知到,他與艾斯,的确是舊友,是一同戰鬥、冒險的隊友,是相互傾訴過往、抱怨煩惱的至交。
他所認同之人,的确無需靠記憶驗證。
“艾斯!”
松下首砂呼喚艾斯姓名的聲音被槍炮聲淹沒。
艾斯的夥伴們,齊齊朝着那位造成了艾斯貫穿傷的海軍大将發動攻擊。
爆炸造成的火光将他們的面容映得通紅,每個人都好似被艾斯身上的那處緻命傷所濺射出的鮮血浸染。
陣陣迎面而來的熱浪襲來,一個模樣不清的身影進入了槍炮攻擊造成的火焰包圍圈内。
霧氣洩出,緊貼着地面在這個必須不斷與同伴告别、時刻做好生死覺悟的戰場上蔓延開來。
十個、二十個、五十個、一百個……
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這個莫名出現的霧氣的怪異。
從與霧氣接觸的皮膚開始,寒意纏繞着汗毛、拂過表皮、深入皮肉、糾纏着血液與神經。陌生的力量、刺骨的冰涼,細密的疼痛,身體仿佛從内部被凍傷。
不是果實能力者的力量,是他們沒有接觸過的神秘力量。
又有什麼人加入了這場戰争嗎?
來不及弄清答案,艾斯的同伴們想要為艾斯複仇的心,加持在了槍炮的攻勢之中。比起弄清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力量的來源,他們更像看到赤犬死在槍炮之下。
自松下首砂離開破壁大陸後,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不管不顧地釋放劍氣。
赤犬半個身體因槍炮的攻擊被迫元素化,岩漿化的身軀漸漸在焰光中顯形,他踩踏着霧氣,腳步絲毫沒有因為流竄在血液裡的冰寒而有所遲疑。
赤犬看向攔在艾斯身前的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終于回憶起這張面孔的熟悉感來自何處。
“惡魔大陸流亡者,松下首砂。”
赤犬站定原地,等待着身軀的恢複。他自然也能夠感受到周遭霧氣的不對勁,不過他可是岩漿果實能力者。岩漿,怎麼可能害怕這微弱的冰涼?
火焰、岩漿、熱浪。
這三樣東西組合在一起,讓松下首砂的反感程度成倍提升。
艾斯眼前發黑,他勉強能夠看到身前滿臉詫異與驚慌的路飛,卻做不到扭過頭,看向站在他身後,正面對上赤犬的首砂。
他與首砂許久不見了。
記憶還沒有恢複時的那一次會面,倉促又草率,他滿心都是對首砂的猜疑、對解決黑胡子,替同伴報仇的執念,來不及複蘇藏在記憶深處的懷念。
身處海底監獄時,若不是甚平提及“惡魔大陸流亡者”這一事,他或許到死也不會想起這位曾與其出生入死的至交好友。
剛出海那天,剛離開哥亞王國的那一晚,他第一次在夢中踏足那個神秘大陸,第一次與松下首砂相見。
“首……”艾斯很想告訴首砂,他想起來了一切,但他做不到。
内髒被赤犬的攻擊燒毀,他沒有任何自救的能力。
如果松下首砂出現在這個世界是為了尋找他,那麼至少在死前,他得告知首砂,他,還記得對方,還記得那些冒險。
要帶着遺憾死去了嗎?
艾斯在心底質問着自己,生命何等寶貴,他的冒險怎麼會止步在此!
松下首砂沒有聽見身後艾斯氣若遊絲的呼喚,被劍氣包裹的佩劍發出陣陣嗡鳴,扇動着包圍在他們附近的火焰,直至焰光逐漸被霧氣吞噬,再度升騰而起時,便成了燃燒在水流之中的青色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