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松下首砂斷劍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迎擊赤犬的準備,可沒想到赤犬身上翻滾的岩漿竟是愈發平靜,好似被什麼控制了一般。
松下首砂未做回答,看向之前那名似人似魚的生物:“他就是艾斯的弟弟吧?如果艾斯信任你,恐怕也拜托過你,照顧他這個弟弟。”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死去的人延伸的意志。
再耽誤下去,艾斯的這個弟弟也會死在這裡。
甚平意識到這一點,抱起路飛,朝着遠離戰場的方向跑去。
艾斯曾經的同伴們也都重振精神,接納了艾斯的死亡,力保路飛能夠脫離危險。
松下首砂托抱着艾斯的身體,将體内為數不多的劍氣聚集腳下,身影如同走入暗夜的鬼魅,消失在散盡的霧氣之中。
“胖頭魚先生,我替艾斯,感謝你對他弟弟的照顧。”霧氣散盡處,隻剩下這句話的尾音回蕩。
松下首砂可不是魔法師,他自然做不到施展魔法師擅長的隐匿術,而是将劍氣聚集在腳底,以外人不可查的速度離開了這裡,看上去就像是跟随霧氣散盡。
“胖……胖頭魚……”甚平抱着路飛,很想裝作沒聽清。
*
被松下首砂托抱着的身軀已經漸漸冰涼,松下首砂也終于停下了腳步。
在這樣的戰場附近撿一艘無人在意的船隻,實屬容易,沒有細看海賊旗的歸屬,确認不是海軍的船後,松下首砂便抱着艾斯一頭鑽進了船上的倉庫。
堆滿了貨物的船隻狹小而擁擠,空氣流通性也很差,整個倉庫都充斥着被海水浸泡後的木材散發出的鹹腥。
“要是兩個人,這點兒空氣肯定不夠用,但畢竟現在隻有我一個活人。”松下首砂念叨着,将艾斯平放在地闆上。
松下首砂也在緊張,明明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他還是繼續着自言自語的狀态。
他也不确定艾斯一定能夠靠着那塊兒寶石複活。
除去被庫洛洛搶走的那塊兒,他的手上還有一塊兒魔力充足的寶石。
松下首砂沒有猶豫,這顆寶石,換艾斯一命,很值。
反正他在庫洛洛那裡“存”了一顆,有需要的時候,搶回來就好。
“要是不管用,我還有兩次機會,要麼從那位海軍副官手裡搶一顆,要麼從庫洛洛那裡搶一顆。”松下首砂一邊念叨着,一邊撸起袖子,“第二次見面就把手伸進你的胸腔,确實有點兒不禮貌,不過,你現在也不可能反抗。”
将手伸進别人胸腔的感覺,要多怪有多怪,松下首砂勾起手指,還能夠從内部蹭到艾斯的肋骨。
“現在我們也算,掏心掏肺的關系了。”松下首砂将寶石直接塞進了那顆早已停止跳動,被岩漿灼燒了大半的心髒裡。
邊緣銳利的寶石,塞進緊實的心肌并不困難,隻是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中,這樣的操作,頗讓他有種邪惡魔法師進行人體實驗的背德感。
“接下來,需要劍氣或者魔力喚醒寶石。”松下首砂将劍氣聚集在指尖,輕點在沒入心肌的寶石尾端。
淡紫色的幽幽熒光從艾斯的胸膛貫穿傷傷口處顯現,又熄滅。松下首砂剛剛從艾斯胸腔抽出的手隻好再一次放回原位,對寶石進行喚醒。
“我相信,現在我們已經非常熟悉了,至少,我對你很熟悉,你的心肝脾肺腎,我基本‘摸’清楚了位置。”松下首砂又開始了絮絮叨叨,額頭的汗沿着臉頰淌下。
“咚。”松下首砂一個驚詫起身,後腦勺磕在身後的貨物木箱邊緣。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不敢确信剛才感覺到的震動,來自艾斯的心髒還是他精神高度緊張的錯覺。
艾斯胸口的紫色幽光未再熄滅,寶石終于完成了喚醒。
松下首砂盯着那仍舊處于“敞開”狀态的胸膛,等待着上一位被稱作惡魔大陸流亡者的魔法師曾創造過的奇迹發生。
可能是倉庫内空氣流通性過差、氧氣不足,松下首砂已經出現了缺氧的症狀,加上在之前的戰鬥中,劍氣消耗過多,一陣陣虛脫的感覺,讓松下首砂連支撐起身體都有些疲憊。
松下首砂擡手用袖子抹去額頭的汗,耐着性子等待着屬于艾斯的生命之火再度燃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等了太久,松下首砂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終于,在松下首砂不知多少次試圖通過深呼吸調整虛脫的感覺時,一團霧氣從艾斯的胸膛内部緩慢出現。
霧氣填滿了貫穿傷的傷口,翻滾着,如同有生命一般,團成緩慢跳動的霧團,包裹住艾斯的胸膛。
“應該,成功了吧。”
松下首砂湊近霧團,想要從被霧團包裹的胸膛上,聽到強勁的心髒跳動聲,卻沒有意識到這個姿勢在外人看來有多麼奇怪。
霧團極為厚密,像壓實了的綿綿白雪,遮擋之下,整個貫穿傷都無法清晰見得。
松下首砂做了數次心理建設,終于擡起一根手指,觸碰上霧團,接觸到了霧團之下緊實的肌肉。
不過數秒,那種程度的恐怖貫穿傷,竟是完成了血肉生長,連表皮都恢複完整、光滑。
确信傷口已經愈合,松下首砂探索霧團的動作便大膽多了,從一根手指指腹的觸碰,變成了整個手掌覆蓋胸腹的探查。
心跳,有了,體溫,逐漸恢複。
沒有什麼重新燃起的生命火焰更讓人喜悅。
松下首砂松了口氣:“我果然還是有點兒醫學天賦。”
霧團還未散去,松下首砂隻能靠觸感來判斷傷口的生長與恢複情況,萬一多了點兒什麼,或是少了點兒什麼,他也好早做心理準備,找好借口向艾斯解釋。
“……才第二次見面,你摸得有些熟練過頭了,首砂。”
艾斯恢複意識時,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隻是聽見了熟悉的話語聲,确認身邊的人是他從未設想過能夠在夢境之外相遇的摯友,補上了久違的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