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作為禦三家之一闆上釘釘的繼承人,從小就知道自己生來就是要立于人上人的存在。
容貌,才智,地位,金錢,還有最重要的,術式。
他幾乎生來就擁有了所有,好像世界就是為了他存在的。
在很長一段時間中他都這麼認為——他,就是主角。
但禅院直哉本該一帆風順,前路光明的人生中卻遇到了兩個無法跨越的障礙。
一個是他五歲覺醒術式時隻繼承了來自父親的“投射咒法”,卻沒有覺醒家傳的“十影法”。
一直笃定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的想法在那時被打破了,他學會了妥協。
沒有“十影法”,“投射咒法”也不錯。
父親靠它成為了禅院家家主,他自然也可以靠它成為屹立于衆人之上的強者。
他壓下心中的不甘,再也沒提過對“十影法”的憧憬,完全抹去了過去那個張口閉口就是“十影法”的自己。
一直認為自己能成為最強者的信念就在那時就破碎了一次。
不過好在不隻是他,禅院家已經百年未出現“十影法”了,而擁有着“投射咒法”的自己依然是最耀眼的那個。
他能成為“最強”,禅院直哉後來依然對此堅信不疑。
但現實很快就給了他當頭一棒,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個障礙——“五條悟”。
——一座無法跨越的高山。
從禅院直哉出生起周圍的人都會在他耳邊嘀咕着“五條家出了一個六眼……”,這也是他一開始對“十影法”執念如此深重的起因。
五條家出現了幾百年不遇的“六眼”,那同為禦三家,作為和五條悟對标的他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十影法”。
雖然在後來他也沒有覺醒“十影法”,但禅院直哉也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五條悟。
——直到五條悟的慶生會。
那是五條悟的第一次公開慶生,之前因為身懷“六眼”的存在,他在黑市上的通緝金額一直居高不下。
這其中也有禅院家暗中出的一份力,但這無可厚非,加茂家也同樣參與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畢竟禦三家之間是相互制衡的關系,誰又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明顯會強大起來的敵人成長後打破禦三家的利益鍊條呢。
而在五條悟的人頭一直高居黑市榜榜首的期間,為了保護這個幾百年一遇的“神子”,五條家将他密不透風地保護了起來,從他出生到現在,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流出。
所以這次公開慶生,不僅代表着不會再有人能輕易殺死五條悟,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從小就在他耳邊陰魂不散的“六眼”。
說實話,在來之前禅院直哉心裡一直有着一種微妙的自傲和不屑,“六眼”又怎麼樣,就算和“六眼”比,他一樣是最好的那個。
“一群有眼無珠的家夥。”這是禅院直哉對那些暗中叫衰他的人的評價。
在他覺醒術式後,不光是他自己失望,他也能感受到周圍的人對他态度微妙的變化。
雖然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他隐隐約約感覺到自己低了五條家的“六眼”一頭,這讓他很不爽。
就這樣,也許是小孩子的攀比心,也許是不服氣,也許是好奇,總之,他上前了。
在宴會後,他攔住了五條悟。
“喂!你就是那個‘六眼’吧,我是禅院直哉,和我比一場,我要讓他們都看看,所謂的‘六眼’實際不堪一擊吧。”
禅院直哉故意用一種令人不快的語氣挑起話題,他生在禅院家,對這種語氣早就耳濡目染,到現在已是得心應手。
他知道“六眼”不可能弱,但這并不妨礙他吐出刺耳的諷刺,也許在他心裡的某處,‘六眼’就是這樣不堪一擊的存在。
即使是在宴會後,五條悟的身邊仍然寸步不離地跟着侍女,侍女顯然認出了他是誰,美麗的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慌張,讓略有姿色的面龐也變得令人索然無味。
禅院直哉不屑的想:“呵,女人也就這樣了,整體和這些女人混在一起,這家夥不會也是個娘娘腔吧。”
禅院直哉充滿惡意的揣測。
但下一秒他就說不出話了。
———因為五條悟回頭了。
方才在宴會上也許是為了保護情報,也許是為了保護“六眼”的主人不攝入過多繁雜的信息,五條悟在宴會上一直用刻着術式的白色繃帶将雙眼蒙住。
而現在,或許是脫離了混亂紛雜的環境,五條悟摘下了那條繃帶,所以在他回過頭時,禅院直哉正對上那雙冰藍的雙瞳。
隻一眼,禅院直哉就明白了,他的「投射咒法」“比不上”名為「六眼」的存在。
禅院直哉也“比不上”五條悟。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仿佛是天空的延展。
美麗,卻毫無感情,那雙眼睛中沒有被挑釁的憤怒,也沒有不屑的傲慢,什麼都沒有,一片虛無,它隻是注視着你,仿佛天上的神明注視着地上的蝼蟻。
禅院直哉腦海裡突然回閃過父親眼中的失望,旁支族人的幸災樂禍,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一切的一切,最終都化作一句:不如。
他不可能成為最強。
禅院直哉逃跑了,在他被迫認清現實的下一刻。
那一瞬間,禅院直哉的夢想再次破滅了。
之後的每一年,五條悟越來越強大,五條家幾乎不會在加派人手對他進行保護,因為五條家已經沒有人比他更強大了。
咒術界的咒靈幾乎逐年增強,而禦三家中一向處于弱勢的五條,也在六眼的存在下,一度強勢壓下加茂和禅院的不滿,一躍成為最有話語權的家族。
而這些,都是因為五條悟,誕生了。
從幼年的那一次碰面起,雖然内心已經認清了隻要五條悟還存在,自己就不可能成為最強的事實,但禅院直哉的自尊讓他不願認輸。
他加倍努力學習應用術式的同時,幾乎每年都會找五條悟單挑,雖然沒有一次赢過……後面更是被無視了。
可恨。
不過這項活動在他12歲時就終止了,因為五條家謝絕了他的拜訪。
被拒之門外的禅院直哉咬牙切齒,回去把近齡的術師都打了一遍才疏解了心中的郁氣。
下次再聽到五條悟到消息的時候,就是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我行我素地加入了東京高專。
這實在是個令人大吃一驚的消息,在禅院直哉眼裡,這絕對是個叛經離道的決定。
盡管在過去的時間裡也會有禦三家的人入讀東京校,但那都是在家族裡不起眼的廢物,才會被“流放”。
正常來說,他們禦三家的直系血脈,都會在家族中被教導,不光是因為他們本身家學淵博,也是因為術式的開發具有獨一性。
沒有家族會把自家的術式情報公開,這也就導緻家傳術式當然是在本身有記載的本家才能有效學習,少走彎路。
就拿禅院直哉自己來說,也是父親開發了“投射咒法”後,他就不用再去自己摸索,直接按圖索骥就可以了。
退一步講,即使不在家中進行學習,也應該是入讀京都校,但他就是讓人大跌眼鏡地選了那個偏僻的鄉下。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禅院直哉直接笑出了聲,他不知道五條悟在想什麼,但離開京都?
他覺得五條悟可能腦子壞掉了。
然後他升起了一絲好奇,五條悟為什麼跑去東京,東京校有什麼吸引着他的東西嗎?
可能是一直以來的執念,也有單純的感覺新奇有趣,禅院直哉向京都校的人發去通知。
——他要參加這一次的交流會。
這很簡單,京都本來就是禦三家的大本營,京都校也本身就是家族術師的搖籃,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沒理由拒絕他。
他要看看,五條悟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這就是他不合規矩地以參賽者的身份出現在交流會的原因。
而交流會的賽制,就是意外之喜了。
禅院直哉若有所思,也許這次,他能打敗五條悟。
……
…………
但一切似乎與他想得不一樣?
被屈辱地綁住四肢堵着嘴的禅院直哉眼睜睜看着五條悟将第一天的場地夷為大坑,震撼的畫面甚至都讓他忘了掙紮。
他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啊?”
*
四十分鐘前。
“……接下來公布本次交流會的規則,勝負取決于指定區域内的準一級咒靈,由先将其拔除的隊伍獲勝。”
“此外,為了防止天黑之前分不出勝負,區域内還放入了大量的三級以下的咒靈,總計讨伐數量較多的一方将取得勝利。”
“互相幹擾的行為是允許的,但不能對其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畢竟都是一起抗擊組織的夥伴,旨在了解對手,了解自己。額外提示,由于本次交流會存在級别較高的咒靈,建議等級較低或偏向輔助的學生組隊探索。”[1]
“接下來請兩校學生分别跟随輔助監督前往入口。”
廣播播放完畢後,兩名輔助監督上前分别引領兩校的學生走向不同的方向,将其帶向指定區域内不同的入口。
大概走了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指定區域的上方籠罩着一層“咒靈不可外出”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