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在看什麼呢這麼開心?”
“沒什麼,”喬淮生唇角依然是勾着,“這麼晚還在煲湯啊王姨,過兩天過節,我給你多包點紅包。”
“哎呦,那真是太謝謝小少爺了。”
阿姨這麼說着,可是臉上卻不見笑意,往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才道:“你先上樓去吧小少爺,等會兒夫人和喬總要回來呢。”
她欲言又止,表情中帶了幾分不忍。可隻需這麼一句,家裡的仿佛已經習慣性地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喬淮生原本浮現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好在他已經非常習慣這一切,坐在樓上的房間裡,安靜等待,沒過多久,家裡就響起了車輛進出的聲音。
随後,那些聲音逐漸變得嘈雜、混亂,家具倒落的聲音、碗碟摔碎的聲音、男人的嘶吼聲、女人的尖叫聲,還有那夾雜其中的隐隐啜泣。
整個家裡變成了一段蒸騰在水上的,沸騰的鬧劇,所有這片水裡的人都要像是那隻青蛙一樣,一起慢慢地滑向死亡。
喬淮生沒有關門,因為隻需要稍稍等上一會兒,另一輛車駛離的聲音響起,房門砰得一聲被打開,傅芸沖過來,幾乎是神經質地握住他的手臂:“生生,生生!”
“你會永遠陪着媽媽的對吧,媽媽隻有你了,媽媽最愛你了!”
妝容精緻的女人頭發散亂,瞳孔突出,像是在午夜遊蕩的鬼魂:“你會幫媽媽的吧,你幫媽媽勸勸你爸爸好不好?”
“你再乖一點聽話一點,你爸爸肯定會喜歡我們的……”
“不!”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女人突然又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不是!”
“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嫁給他!”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裡,那瞳孔惡毒地盯着他,“是你!都是你!為什麼你當初要生下來!為什麼?”
不知道阿姨現在下班了沒有,喬淮生想,她花了兩個小時煲的湯,肯定沒有人喝。
等到傅芸走了之後,房門終于可以關上了,手臂上是兩道新鮮的、顯眼的血痕,喬淮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等到鮮血不流了,突然又用手指扒開傷痕,好像這樣的疼痛給了他一種近乎報複的暢快。
如果秦家的那個孩子還活着,也會過着和他一樣的生活嗎?
喬淮生突然就想到顧舟。
摸出手機,在那靜谧的窗前,另一個人顯然也沒有休息。
可是他卻依然有着令人疑惑的平靜和恢複能力,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将那些淩亂的衣服收起來,衣架重新組裝,做飯,洗碗,在窗前做着自己的課程作業。
标準到好像是從一天裡複制出的無數套模闆。
喬淮生從愣神中醒過來,才發現手臂上血液似乎又一次停止流淌了。
生命的恢複能力還真是驚人。
喬淮生隻好躺下來,将手機放在旁邊,那閃爍着的屏幕上是整個房間唯一的一點亮光。
閉上眼睛,喬淮生決定盡快拍自己的第二場戲。
*
“讓我看看,到底是誰,連我的人也敢動!”
闫玲換了一身黑色皮衣,燙卷發,一副大姐大的樣子,高跟鞋尖咔咔作響,擡腳踢了踢地上的顧舟。
她踢得很輕又很心虛,雖然顧舟隻是那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但是他那雙眼睛——怎麼說呢,很少有人能真的直視那樣一雙眼而不感到害怕。
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能面不改色将一把刀捅進人的心髒一樣。
喬淮生從哪裡找來的這個人,明明看起來沒什麼演技,但是氣質卻如此的相像。
闫玲膽戰心驚地演着,等待着顧舟按照劇本,将那把折疊刀刺進她的心髒,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卡!”旁邊傳來不滿的聲音,喬淮生道,“不對!”
“對不起對不起學長,”闫玲後退一步,立刻道歉,“是我剛剛……”
“顧舟,你的神情不對。”
闫玲這才唰得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喬淮生的視線壓根連看都沒看她,仿佛從頭到尾,他盯着的隻有顧舟一個人。
“各就各位,”喬淮生扶了扶耳麥,“重來!”
這還不對啊,顧舟剛剛那一下的神情,闫玲差點以為自己真的要命喪當場了。
“不行!”兩人按照劇本來了兩次,喬淮生依然眉頭緊皺,“感覺不對。”
他望着顧舟的眼睛,像是透過他,凝視那天下午窺視到的一切:“你沒有憤怒。”
“都停一下吧。”喬淮生說,“我來給主角講一下戲。”
等到所有人都忙着布景,顧舟和喬淮生終于重新回到了那個狹窄昏暗的更衣室。
“顧同學。”喬淮生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長舒一口氣,像是毒蛇悄悄露出蛇信,輕聲詢問:
“你會有想要殺掉一個人的想法嗎? ”
顧舟猛地擡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