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淮生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和關碩一起學騎馬。
喬淮生很快就爬上去了,關碩卻一連去了三天還隻敢坐在地上哭泣。
于是喬淮生走過去安慰他,告訴他其實一點兒也不可怕,你眼睛一閉上去就好了,要勇敢一點。
誰知道關碩卻猛地推了-他一把,怒氣沖沖的樣子,他說:“你因為有人哄才那麼快上去,被愛的人才會有勇氣!”
被愛的人才會有勇氣。
喬淮生不是從來沒有見過愛,才矯情地想要的。
他隻是曾經錯誤地覺得,他也是被愛着的。
但是那肯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因為再大一點,傅芸就不再讓他學馬術了,生活開始被各種試卷和商業課填滿。
原來很多事早就開始有預兆了,生活不從某一個突然的瞬間開始斷裂的。
“為什麼?”
喬淮生聽到有人在頭頂很輕很輕地發問。
為什麼呢?
喬淮生也不知道,也許他确實是這樣脆弱又矯情的人吧。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可是他卻不想睜開眼睛。
“沒事了,”那人卻又說,“睡吧。”
于是喬淮生沉沉地睡去。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好像要把之前沒有完成的睡眠全都補回來似的,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是黃昏。
喬淮生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好半晌,才察覺到自己所處的位置。
那個他曾經隔着玻璃窺視過的小房間,狹窄的、逼仄的、唯有他的所處這小塊區域,帶着一點清新的皂角香。
喬淮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個弄髒了的襯衫被換掉了,換成了一件洗得發舊的短袖,胳膊上那些未愈合的傷口一覽無餘。
喬淮生猛地坐了起來。
他幾乎是立時産生了一種暴露的羞恥感,起身就要往外走,隻是站得太急,身體的虛弱讓他眼前發黑,差點沒有一頭栽倒下去。
“你要做什麼?”一雙大手攬上他的腰,“廁所在那邊。”
喬淮生擡眸,不出意外見到顧舟的臉。
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被顧舟看了個徹底,以及自己是怎麼從基地被帶回來,喬淮生油然一股憤怒,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勉強維持鎮定:“謝謝你。”
“我先走了,衣服的錢我之後會還給你。”
喬淮生說完就要走,可是膝蓋卻被顧舟往後一頂:“吃完飯再出去。”
“不用了,我……”
“你有低血糖。”
當初随口扯的謊現在終于紮到了自己身上,喬淮生仰起臉:“跟了我那麼久,你不是很清楚我有沒有?”
原來是知道。
他這個樣子,倒比之前那種對什麼都是一樣的虛僞讨喜得多。
顧舟站起身:“我去做飯,煮個粥可以嗎?”
理所應當地沒有聽到回複,顧舟轉身去了廚房。
喬淮生徑直往外走。
隻是顧舟竟然在自家的門裡又裝了一個鎖,喬淮生試了半天沒打開,周圍隻傳來大力的嘩啦聲。
顧舟走過來,将一雙拖鞋放在他的腳邊:“穿上。”
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拎着剛剛出去買的大米和豬肝——老闆說這個比較補氣血。
喬淮生沒動:“我要出去。”
“你口味鹹一點還是淡一點?”
“我要出去!”
“再放一點小米,可以嗎?”
喬淮生深吸一口氣,擡頭:“那十二萬你不願意收的話,我會找别的方式給你。”
“或者你還想要什麼,今天一次性說個了斷。”
顧舟握緊手裡的手上的袋子,平靜地垂眸:“那就放。”
平靜平靜平靜,令人厭倦的平靜,令人發瘋的平靜。
顧舟說:“記得穿上鞋。”
“我說我要出去,你他媽聽不見嗎?”
喬淮生終于徹底抓狂,拎着顧舟的領子猛地往後一撞,袋子裡的大米撒了出來,狼藉般的灑了一地:“你現在這樣是要做什麼,報複我嗎?你來啊。”
顧舟靜靜地盯着喬淮生的臉,盯着他終于重新變得熾熱,變得瘋狂,隻凝視着他一個人的眼睛:“我沒想做什麼。”
隻是像現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