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臉太過生動漂亮,這樣一笑,實在具有十足的迷惑性,小孩連連點頭。
“那我給你錢,”喬淮生抽了一張一百的給他,“你去那個哥哥那裡幫我把兩串綠色的糖葫蘆買回來好不好,剩下的都是你的。”
小孩子這輩子沒摸過這麼大額的零花錢,蹦蹦跳跳地就去了,一連捧了五串回來,正要張嘴咬下去。
結果剛過街口,喬淮生一個爆栗敲在他的腦袋上:“讓你去你就去呀!”
他說着,一把将糖葫蘆從小孩兒的手中抽了出來:“陌生人給的東西你都敢随便要,不怕被迷暈了抓起來?”
“萬一被抓了起來,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爸媽,他們還會剁掉你的手指,不給你飯吃,門口還會有随時等着吃肉的大狗……”
喬淮生講故事實在太有渲染性,小孩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就算是他們像我這樣,”喬淮生握着那串小青柑,慢悠悠咬了一口,糖霜很好地沖淡了小青柑的酸味,别人都不喜歡的偏偏喬淮生很感興趣,像隻餍足的貓一樣微微眯起眼睛,還不忘教育小孩兒,“自己嘗了一口說讓你也嘗嘗,你也不可以吃,知道嗎?”
小孩這才發現喬淮生搶走的是兩串最難吃的綠的,頓時吸吸鼻子,不再哭了。
喬淮生一隻手捏住小孩的臉,看着他的圓鼓鼓的臉頰像隻橡皮糖一樣被扯起來,沒忍住又戳了兩下:“快說,你聽到沒有?”
小孩子這才咬了一口手裡的糖葫蘆,點點頭。
“知道就行。”喬淮生覺得自己教育了孩子,立刻想要驗收成果,從口袋裡拿了一盒剛買的巧克力,擡手扔給小孩,“喏,給你!”
“這個時候你要說什麼?”
“謝謝哥哥!”小孩字正腔圓,迅速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你!”
“哥哥你長得那麼好看肯定不是壞人啦,還有,”喬淮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孩子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哥哥你這裡粘了糖了。”
“閉嘴!”
一連兩個周末,小孩子都蹲在街角等生意,每次都能遇到好心的少爺爆金币。
結果第三次,顧舟突然不賣了。
“你今天怎麼不賣綠的了?”喬淮生出現在攤前,像個老闆似的巡視一遍。
顧舟已經習慣他在自己生活的任意角落裡出現,甚至都沒問喬淮生為什麼知道自己會賣這個,彎腰從下面拿出了一個飯盒:“你要嘗嘗嗎?”
裡面是兩顆整齊的小青柑糖葫蘆。
“那好吧。”
亮晶晶的糖霜像是鍍了一層釉,喬淮生狀似品鑒地将那兩顆吃掉,還注意着沒有把糖霜沾到嘴巴上:“你今天就做了這麼多啊?”
顧舟盯着喬淮生的臉,看他因為糖霜而變得透明紅潤的嘴唇和過分瘦削的下颌線,以及每一次在學校食堂裡,那堪比小貓的飯量。
垂眸将旁邊的另一個飯盒打開:“這個也是我做的。”
裡面是滿滿一盒的涼拌雞絲,上面澆了紅油辣子和青檸汁,為了促進食欲,旁邊還放了兩個小青柑作為點綴。
這樣華而不實的裝點對于隻需要飽腹的顧舟來說從來都是不必須的,但他又莫名覺得喬淮生可能會喜歡,語氣依然是靜靜地,隻是很低,聽起來有點像是在哄人:“你吃完,我明天再給你做糖葫蘆。”
這種用了五種以上調料的東西在傅芸的飲食習慣裡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喬淮生很早就被勒令不準吃了:“我……”
“這次有肉的。”
顧舟的聲音很低,喬淮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顧舟卻沒有再說話了,隻是将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幫他磨了一下。
按理說一般人到這裡就應該假裝沒聽到略過去,但是喬淮生偏不,他微微湊近顧舟,眼角含笑:“你給我吃這個,那你自己吃什麼啊?”
顧舟不答,喬淮生更近地去看他的表情,眼尾的痣因為笑容而變得生動:“顧舟,”
“你最近怎麼對我這麼好呀?”
*
“喬先生?”
“沒事,”喬淮生的視線從那盒東西上收回來,“謝謝你跑這一趟了。”
“不客氣不客氣,那個……”
侍應生說:“剛剛送這個過來的那個人還讓我告訴您。”
“他說……”侍應生的聲音低下去,“他知道您現在不想看到他,但是——”
“好好吃飯。”
喬淮生輕輕地笑了聲,他幾乎能想到秦舟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自以為是的關心,明明做了那樣的事,卻又裝作一副深情到忏悔的模樣,憑什麼呢?
不過沒關系,當初教壞了的人,再回到自己手中重新教一遍就好了,喬淮生想,他注定是自己的東西,他會對他負責。
而在那之前,所有一切痛苦,都是他必須要經受的懲罰。
“謝謝,”喬淮生将東西合上,“不過也麻煩你轉告他。”
“我現在不需要了。”
“我前男友人都已經死了,入土為安,”喬淮生漫不經心道,“我不喜歡有人再拿着他的東西在我眼前賣弄。”
“麻煩你多跑一趟了。”
喬淮生彬彬有禮的緻歉,說罷,終于将腕上的手表摘了下來,放在盒子上作為小費。
白皙的手腕露出來,上面是一閃而過的紅痕,喬淮生仿佛看不到暗處窺視的目光,那抹紅略略讓人看到點殘影,就被喬淮生擡手升上了窗戶。
有時候看不清……又何嘗不是一種輾轉難眠的懲罰。
“喬總!”車子啟動,喬淮生才接了秘書郁明的電話,“對不起,這次的投标是我們沒有做好,我們也沒想到縱缰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回去一定……”
“行了,”喬淮生說,“說了不會扣你們獎金,喬董那邊我去交代。”
他說完,又問:“你在公司嗎?”
“在啊?怎麼了?”
“跟小雅說一聲。”喬淮生一隻手輕輕撫了下手臂,指尖上沾了脂膏濃重的紅,輕笑道,“下次換個腮紅,這個掉色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