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張歧川艱難開口:“濁!”
父親果然不廉!從前深處閨中,從不曾過問朝堂之事,現在隻覺得一股涼氣被吸入肺腑之中。
細兒此時又想起一人來。那個斷冤決獄的嚴淵大人。“臨安府知府嚴淵大人是清是濁?”
“濁!”
張歧川說完,又從石凳上拿出一張請柬。“這時吏部新提拔的刑科給事中楊胤遠為母親辦壽辰的請柬。他是今年的新科進士,雖說他隻是個小小從六品官,但能監察六部,糾彈官吏。是以清濁兩黨都想争取這個官場新人。”
“能否争取得到是否要看這位楊大官人的品智,但也要取決與衆位與他的淵源與交情。”
“正是如此!”張歧川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清黨工部郎中許先之是他的同科與同門,濁黨中内閣大學士蘇清源蘇大人是他的閱卷恩師。我們清濁兩黨均與他有些淵源。此刻都向他抛出橄榄枝,還真不知道他會如何抉擇。不過傳聞中,他品貌端方,為人正直重義,斷獄入神。隻是不知道傳聞真假。”
張歧川見細兒很感興趣,便接着說道:“五月初四即是其母壽辰,貴庚……”張歧川看了一眼請柬,“貴庚六十二。清黨中我和許先之會去!楚姑娘會唇語,說不定能幫上我等大忙,我有意帶你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婢子……”細兒想起他的吩咐,讓她不必自稱為奴,便改口道:“細兒欣然,願獻涓埃之力!”
聊到此時,夜已經深了,但是張歧川顯然意猶未盡。他獲得楚細兒姑娘,如似獲珍得寶。剛考了她的文才和書才,覺得此人才高學深,現下又想考考她的武才。張歧川為何想到要考她的武才呢,不過是因為方才聽她說自己受家中嫡母汪氏迫害時,曾提到過被兩個彪形大漢死按在水缸裡,不過卻憑借着自己的氣力打翻了這兩位大漢。張歧川想她怎能掙脫兩位彪形大漢,心存疑惑,不如一試!
“來人!拿我的懷沙箭震天弓和靶子來!”
不多時,自有仆從拿來了張大人的弓箭和靶子并且布置妥當。
“不知楚姑娘是否會射箭?”
“不太會。”楚細兒很小的時候父親教過她,但是她也并未學會過。錢心冉則從未拉過弓射過箭。
“楚姑娘可否願意一試?”張歧川将自己手裡震天弓和懷沙箭遞與楚細兒。
楚細兒稍一思索,接過了震天弓與懷沙箭。
“射那邊的靶心!”張歧川這般命道。他雖這般命道,但是心裡卻想她一介弱女子,又怎麼會這個呢,想必能逃開嫡母的迫害也是巧合。他這張名弓,若非膂力千鈞根本拉不開。張歧川料想楚細兒不解怎樣拉弓挽箭,且無這臂力。他有些踟躇,要不要上前去幫她。
楚細兒也有些踟躇,她雖從來沒有射過箭,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她此刻要裝柔弱還是要悉盡展示自己的才華呢?
她擁有楚細兒和錢心冉兩個人的技能。可是她需要展示錢心冉的技能嗎?此刻她雖然從未有射過箭,但是自己若展示了錢心冉的技能,那麼她要怎麼解釋一個深閨中的姑娘還有這般武藝技能。自己是穿越而來的事豈不是要穿幫!
還是藏拙吧,楚細兒心想。逢人但說三分話,但做三分事,不可全抛一片心。
這樣想着,楚細兒也不搭箭,隻是試着去拉這弓,但是到底她氣力太大,稍一使勁,差點拉到滿月,想着自己要藏拙,又趕緊卸了一點力道,松到半滿,顫着一雙手,演得好像很難拉這一彎弓。最後終于放棄。
楚細兒聽張歧川吩咐侍兒時說這是震天弓,知道這是上古名箭之一。于是故意道:“我拉過我爹爹的弓,并沒有這樣難的。”這其實是說謊,楚細兒根本沒有試過父親的弓箭。
“我這震天弓,弓身是用金絲楠木制成,弓弦是用西域牦牛牛筋制成,這可是兩石的硬弓。乃上古名箭!”張歧川見細兒幾乎要将這張弓拉滿,卻突然力道不濟,手抖如篩糠,便向細兒介紹起來。
她果然沒有武才,逃脫嫡母迫害隻怕是一時僥幸。
張歧川這樣想着,于是又喚道:“來人啊,換一套小弓箭來!”
侍從又換了一套小型弓箭來。
“這一套不需要多大力道,楚姑娘試試這個!這是我夫人日常使用的弓箭!”
細兒想既然大人夫人能使用這套弓箭,那麼她也可以拉得開!這便無需再裝了。
她把這張夫人用的弓拉到滿月,然後套上了箭簇,對準了靶心,像模像樣!
“楚姑娘看來是練過的。”
“在家跟父親學過幾次!”
錢心冉果然還是有些武術天賦在身上的。第一次射箭,不用人教,姿勢全對。
但是她不能射得太準,甚至不能射到靶子上。于是她又低了低自己的準頭。
然後箭離弦,果然偏了,未射到靶子,落在了地上。
“大人,我不會,求大人指教!”
細兒發出了求救。
張歧川伸出雙手,把細兒環在自己的臂彎裡。他左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右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他的手掌溫暖而燥熱!那溫度傳來時,濡得她的手背汗漬漬的。
細兒心裡此刻小鹿亂撞,隻怕這樣下去要流鼻血的。她作為錢心冉活了30歲可是母胎單身。她作為楚細兒更是深居閨中,哪有與家族血親之外的人有這般貼耳磨鬓的接觸。
都說古代男女大防,如何第二次見面,就與他這般貼耳磨鬓,雖然由頭是學箭,但是好像也不至于。一時間注意力從弓箭上轉移到身後的人身上。
“要這樣,你的力道和準頭都還不夠!”張歧川卻專注于為她糾正姿勢,講解精要。
他完全坐懷不亂,胸襟坦蕩。
看來是我太過于色女了,細兒想,這樣又把注意力轉移回射箭這件事情上來。
張歧川一上手,這張弓張得更滿了。箭身也不是水平于地面,箭簇是向上翹起。
“放!”
張歧川撤回了他握着的手。
然後她松了手。
這一箭準準射中了靶心!
“好箭!”張歧川輕輕鼓起掌來!
“謝大人,細兒不過得大人助力!”
張歧川輕抿薄唇:“再射一箭!”
細兒依言彎弓搭箭,學着方才張歧川指教的那樣,将箭簇擡得稍高于地面。
可是這般放箭,非中靶子不可。于是細兒假裝氣力不逮,放箭時分手抖了一下,箭簇便斜斜地向下方射去。
這時斜地理飛來一支箭,折斷了靶心裡的那支箭,又堪堪插在靶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