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君子端方且慎獨
那夜,已是申末酉初時分,趙王殿下于西苑的盥室沐浴完,換了亵衣。卻聽侍衛蒲青言來報。“殿下,青玊姑娘求見!”
趙王殿下隻好命人取來常服,換上華服,來到暖閣。青玊正侯在那裡。
“下去吧!”井思危輕輕命道,霎時間暖閣裡便隻剩下他二人。
夜深了,暖閣裡靜得聽得到銅漏流沙的聲音。
青玊此番前來乃有求于殿下,她行了禮之後便直奔主題:“殿下,婢子前來是有兩件事情求殿下襄助。”
“好,說來聽聽。”井思危右手捧起《毛詩》一卷,一邊閑翻書,一邊聽她娓娓道來。
“第一件事,一月前我不知道招惹了誰,惹來一幫殺手朝我下毒手!我為了脫身,花重金8000缗錢收買了他們。我和領頭的殺手刀疤臉商量好了,一個月後,我們在康健坊承雨樓見,我再給他8000缗錢,他告知我雇兇的主顧。”青玊一邊說一邊想,這些個故事你都是知道的,隻不過你自己不願意讓我知道你救了我,于是我隻能把你知道的故事再說一遍。不過說的時候很言簡意赅。
“第一,我想問大殿下借4000缗錢!第二,我想請殿下派侍衛跟着他。摸到他的老巢。在我們見面三月之後,找個借口捉住他,将他下入大獄!”
井思危聽了她的話有些不解。
“你的意思是,先從我這兒借錢撬開他的嘴,得知幕後的雇兇者,再讓我派人捉住他。”
“是的。”
大殿下井思危拉了拉衣袖上的褶子,又直視她道:“可是我不解。第一,幕後的雇兇者難道不明顯麼?便是你的仇家而已,猜一猜是否也能猜得到。難道你的仇家很多嗎?第二,你要我捉住他自然是可以,我自然可以派人在他說出真相後捉住他,你贈他的錢财自然可以悉數都追回來。何必要等到月旬?”
“大殿下!”青玊輕輕搖了搖頭,斂衽說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意,我信得過殿下,可以告訴殿下。我當初被追殺時約他在健康坊承雨樓見,為的不是得知幕後真兇,壓根就不是為的這個。為的是将他囊入我用!”
“可見他是個人才?”井思危瞬着眼睫問道。
“非也!他們隻是手下功夫還不錯!他手下有一幫人,他能使喚得動,又都是一幫散兵遊勇,我猜是一群無業黔首。”青玊的長睫毛下覆蓋着葡萄黑一般的水汪汪的眼眸,眼眸中眼波流轉。她繼續解釋道:“若能讓他們感恩于我,若能成為他們的頭,讓他們聽命于我,說不定有一天能為國所用,能堪大用!”
“所以你的目的不是讓我捉住他,而是捉住他後你要救他?”井思危略一思索,問道。
“正是!”青玊輕輕颔首。
“可以,我可以派人,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這是你深夜造訪的第一個目的吧,你說來找我有兩件事情。”井思危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青玊順勢坐在了下手位。
“是的,第二件事情更為重要!”
“願洗耳恭聽!”
夜深露重,暖閣裡的碳火兀自畢駁燃燒着。
隻聽青玊娓娓道來:“現如今,清濁兩黨鬥得越發厲害了!大殿下可有法子牽制住濁黨。”
井思危沉吟半晌,望着青玊,無奈地搖了搖頭。
“想來,這濁臣乃是樹之毒瘤,人之癰疽。曆朝曆代皆有濁人,皆有濁黨,他們便如這樹易得毒瘤,人易患癰疽一樣,難以鏟除!也怨不得任何人!”
他擲地有聲說了這樣一段話。青玊也深感同意!簡單說哪個朝代沒個貪官污吏呢,就連21世紀都有。可是她有辦法至少能扳倒二殿下井牧雲,削斬他們一條手臂,而且是大手臂。做得好是票大買賣,是個大手筆!
“我有二殿下一首詩,可以牽強附會,可以扳倒他!”說完,青玊從袖中摸出一方紙帕子來。上面寫了一首詩。
大殿下接過拿在燈下一看。隻見寫着:
桃
不待春來不含苞,
寒乍幾度花期杳。
播亂朝暮紅泣雨,
徒留妖冶認前朝。
井思危輕輕念了出來。他果然是井牧雲親哥哥,最後一句他讀成了“徒留妖冶認前朝(招)”,這樣的理解與詩主的意思一緻。讀罷,隻覺得這是一首再普通不過的詩。甚至可以字面理解,既不晦澀也沒有什麼深意。
“這有何玄機?”井思危不解問道。
“沒有什麼玄機!但是可以做做文章。如果這首詩暗諷了陛下呢!您看,‘不待春來不含苞,寒乍幾度花期杳’這兩句有畏寒之意,如果曲解其意,附會陛下不待春來不上朝……”
“什麼?”井思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把手中書仍在案幾上,一甩衣袖。“荒唐!”
那本毛詩在案幾上翻了個身,滾到了桌子底下。
他一抖衣袖,臉上是全然的憤怒。“第一,這不是君子所為!構陷他人,豈是君子所為?第二,他到底是我胞弟,同父同母,我豈能害他。于心何忍!煮豆燃萁,相煎何太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怎可置喙我的父皇。這不孝不悌之事,我是不會做的!”
井思危面色鐵青,他又補充說道:“第一件事情我可以幫你,甚至全力助你,第二件事情恕難從命!我勸你也休拿這首詩做文章!”
青玊瞧他肅立,她也站了起來!
“婢子錯了……”她茹茹諾諾道。
“你今日大逆不道之語我就當沒有聽過。而且這樣做派,與濁黨又有何區别?!”大殿下井思危很是義憤填膺,他胸襟起伏,用甚重的語氣說出了這句斥責之語。
君子端方且慎獨,說的就是他吧!青玊想,我到底低估了他們血脈之濃,血骨之親。到底低估了他君子端方且慎獨。
被一頓斥責後,青玊怔楞半晌,爾後她捉起那枚帕子,走到熏籠前,掀起熏籠的蓋子,扔進了炭盆裡。隻見一陣火起,那方
舊帕子燃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