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玊想,大殿下應該猜得到我的願望吧!她看向井思危,井思危卻盈盈淺笑不語。
二人又在水邊立了良久,看水推着那艘舴艋舟直馳騁到江心。
“回去吧!”井思危喃喃道。
更深露重,他二人終于回了寝閣。
待他二人離開,黑暗裡一個身影來到這黔水河邊。這人面朝着河水,看着遠處那一方小小的油紙船,喃喃道:“去,把那艘船給取回來!”
他身後的侍衛抱拳施禮。“是!”
這一日,是青玊與刀疤臉黔首梁約定好在健康坊承雨樓會面的日子。
青玊起個大早,她給永樂公主畫完妝後,借口胭脂水粉等頭面不夠用了,請求出宮采買。永樂公主允了。
等買完了胭脂水粉,青玊雇了一輛馬車來到了承雨樓樓下。承雨樓下擺着許多小攤,小攤販們熱絡地招呼着熙來攘往的客人,氣候雖寒,這康健坊卻很熱鬧!
青玊一甩自己的素白大氅,落座在一個茶水攤上。她要了一碗茶湯,一邊喝茶湯一邊等來人。
約莫侯了有兩刻鐘左右。黔首梁來了。
“梁吉士,我侯你多時!”青玊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久等久等!”那人抱拳施禮,一副江湖人士做派。胡髭腌臜,許久未剃過了,長發在頭頂随意绾起,身上穿着一身缁色粗棉麻布衫,衣衫薄,他卻渾不怕冷。
他落座在青玊身旁地長椅上,豪邁地叫道:“店家,上一壺酒!”
店家無奈地垂首斂顔道:“客官,我這裡是茶水鋪子,隻賣茶,不賣酒!”
青玊想無酒不盡興,于是掏出二十兩銀子,吩咐店家:“去旁邊的酒家沽點酒來。”
店家放下手中的茶壺去了。
青玊這才細細問道:“我這裡有8000缗錢,和400兩。銀票我都準備好了。這樣,我先付一半的錢。你說個大概,我再付剩下的尾款給你。你收到錢全部和盤托出,如何?免得你信我不過,怕說出來我不付銀子。可我又信你不過,我怕我付了銀子你不說真話。”
“好!就這樣!”黔首梁一拍大腿,首肯了青玊的主張。
青玊拿出200兩銀子的銀票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辨認了真僞之後踹進了懷裡。
這時店家沽來了酒,漫漫地斟了一茶碗的酒。
梁吉士抿了一口酒,悠悠說道:“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
“哦!這倒是沒有想到。”
“他姓什麼?”
“姓什麼那就是另外的4000缗錢。我說出他的姓氏,你八成就要猜到了。對吧!”
那倒是!
青玊将手伸進袖中,正要付錢,卻遠處卻跑來一隊金吾衛士兵,這二十餘人各個執槊持劍,一路小跑奔着承雨樓而來。
“你?你叫了官兵來捉我?”梁吉士憤怒地站了起來,指着她憤慨罵道:“你不守信用!”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開溜才是正理,不然被捉住了可就歇菜了。
梁吉士腳底抹油,一步跑出去三丈遠,不一會兒功夫,跑了一個街區。他回頭打量金吾衛衆士兵動态,卻意外發現他們的目标不是自己。
他們捉了一人押着他原路而返了。
原來不是沖着我來的,梁吉士想。
他回頭看時,瞧見青玊披着一件水荷色大氅,戴着兔毛帽子,站起身子,正招着手叫他回去。
可是他怎麼可能再回去。
他們這一群死士為雇主賣命,有一條底線就是不得透露雇主信息。哪怕是被扒得底褲不剩,也不能透露雇兇者信息。這梁吉士想白嫖青玊的錢,想空手套狼,于是答應了承雨樓會面。他原本就計劃胡謅一兩句雇主信息騙得青玊的錢,然後開溜。沒想到青玊真的赴約了,他剛到手200兩,正巧碰到金吾衛士兵,哪有不腳底抹油的道理。此刻也再沒回去的道理。
他哪裡知道魔高一尺,道卻高一丈。青玊早就料到這姓梁的的如意算盤。知道他想騙取錢财。于是巴巴地借了4000缗錢,特意叫他騙去。她又安排了金吾衛這一場捉人的誤會。為的就是驅他走,又演了一場戲給他看。叫他先對自己起戒備,
又放下戒備。叫他覺得自己好騙。叫他以後乖乖上鈎。
此刻青玊又假意招手叫他回來,卻見他飛也似地溜了。正中下懷!
青玊目送老梁跑遠,跑出了自己的視野。她便也回身,步行慢慢走到承雨樓一個街坊之遠的一家勾欄,名曰葵香。購了日票,走了進去,有樂人正在唱曲兒。青玊坐下來聽了整整一首曲兒。曲畢,青玊朗聲道。“我這裡有齊王殿下的一首詩,想賣給你們葵香,我分文不取,隻求你們好好譜個曲子,唱到大江南北去!”
衆人都凝目于她,隻見她手中握着一方桃花小箋。
聽她這麼一說,早有葵香的行首從後台跑到前台觀衆席來與青玊商議。
青玊高高揚起這一方用簪花小楷寫就的《桃》。
“新鮮出爐的國朝齊王殿下的大作!贈與你們葵香了!”末了還不忘說:“見作如見人,還不拜!”
那行首有些難以置信。“當真?”
“保真!我有幾個腦袋,敢拿假作冒充齊王殿下的大作!”
聽了這話,那行首趕忙跪了下來。雙手舉過頭頂,像接聖旨一般要承接這首小詩。
青玊将這方桃花箋塞到那行首手中便走!
趙王殿下井思危不讓她青玊在這首詩上做文章陷害井牧雲,她可以遵照他的意思,她隻是想讓這首詩在坊間廣為傳唱。
這梁吉士拿了200兩銀票,轉頭就去銀号裡兌了4000千缗錢。然後去酒肆裡沽了二斤桃花酒,買了一大盤東坡肉,提溜着回了家。他想着青玊好騙,所以大意了,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還有個尾巴跟着。一個金吾衛千戶悄悄跟着姓梁地來到了鬼市旁邊地棚戶區。摸到了他的老巢之後又悄悄地離開了。
老梁剛回到自己的大本營,一群人就圍了上來向他讨錢。全是一群死士,聽命于他且唯他馬首是瞻的人。也是這棚戶區周邊之人,少說也有三十号人物,各個武藝不凡。
這群人雖然衣裳破爛,卻跟着老梁賣命實則掙了不少錢。
老梁慷慨。尤其是這次,錢得來容易,屬于慨他人之慷,把錢都散給了衆人。你一吊錢我一吊錢,一會兒功夫就分完了。東坡肉也被人一搶而散,最後隻剩下那一壇子酒了。
老梁所在地界是朝廷三不管之地,再加上他剛剛冤枉了青玊,現在再借他一個腦袋也不會想到有人會跟蹤他到他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