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霧氣逐漸變淡,盤根節錯的巷子也随之消失,隻是林之夏好像還未走出,仍被困在裡面。
叩叩叩——
“林老師?”
“啊,怎麼了?”
“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沒。”
“那就好。”
這句話聲音很小,林之夏還是聽見了。
“我煮了素面,你出來可以吃一點。”
“嗯,好。”
“那你早點休息,我先回——”
咔哒一聲,門開了。
沒了中間那扇門,兩人終于可以面對面交流了,隻是突然的目光相對,讓她們都措不及防地陷入慌亂。
“你要走了?”
喻子念點點頭。
“我送你吧。”
“不用了,時間也不早了。”
“留下來吃點東西再走吧。”林之夏不自覺加快語速,她摸不清自己的心了,她想留下喻子念,即便這與最初的做法相悖。
短暫沉默後,喻子念應了聲好。
桌上隻有一碗面,她讓林之夏先吃,然後去煮自己的那一碗。
沸騰的熱水咕噜咕噜往外冒氣泡,她突然想起高中政治老師解釋規律的那一節課。
世間萬物按照規律運行,水會沸騰,蘋果會往下掉,這就是規律。
老師,那人的感情呢?
人的感情也有規律嗎?
液體達到沸點就會沸騰,物體受到引力會往下落,她頭一次羨慕這種簡單。
可人是複雜的,複雜的感性動物能擁有這種簡單嗎?
她覺得不能。
桌上碗筷的碰撞聲好似取代了兩人的交流,她們隻是低頭咀嚼,偶爾擡頭看一眼,然後再垂下腦袋。
“路上小心。”
“早點休息。”
沉悶的碰撞聲又将兩人分隔,樓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遠到電梯的提示音可以輕松蓋住,林之夏站在玄關好一會兒,才扭頭回了房間。
在家嗎?
王姨說你一天沒出門了。
是生病了嗎?
怎麼不回消息?
我到門口了,開門。
隻要閉上眼睛,腦子裡就全是那個人的聲音。
她和王姨見過幾面,當時搬過來的時候,兩人聊了幾句,之後每次碰見,她們都會打招呼。
估計是昨晚的快遞一直放在門口沒拿進來,所以才引起了這個熱心老婆婆的注意。
她翻了個身,還是決定發條信息過去。
明晚有時間嗎?
她想了一會,為這句話加上理由。
帶婷婷過來吃飯吧,說好了要請你們吃飯的。
大約五分鐘,那邊給了答複。
好。
五分鐘換來這樣一個字,她心裡悶悶的,而後又自諷一句活該。
次日晚上,喻陳二人如約而至,飯桌上大家有說有笑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老闆,老闆?麻煩幫我包一下。”
“啊——好的。”
她又走神了。
店外烈陽高照,客人取了花也不着急離開,索性坐在店裡吹空調,時不時翻看架子上的雜志,或是和店長随便聊幾句,就當消遣時間了。
聊到喻子念的時候,她的心像是被細繩勒住一樣,混亂的思緒跌入湍流,在漩渦中不斷沉浮,最後被攪成碎片。
她許是太敏感了,才把善意說成可憐。
又可能是太脆弱了,才擔心日後遭到傷害。
過往的經曆打造一個這樣的性格,她很想改變,奈何舉步維艱。
“你的醫生朋友好像來了。”
鈴聲交替響起,暗示前一人的離開,也宣告後一人的到來。
那人似乎是小跑過來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呼吸也不太平穩,林之夏把紙巾盒推過去,示意她擦擦汗。
“謝謝。”
“進來坐一會吧。”
“我不喝茶。”
“熱天不會給你泡茶的。”
“我以後也不想喝茶。”
林之夏一頓,一時不明白所謂的“以後”是指什麼。
“能幫我包束花嗎?”
她屬實沒想到喻子念是來買花的。
驚訝之餘,她還是表現出身為花店店長的專業性。
“有什麼具體要求嗎?比如顔色搭配和花語含義之類的。”
“我不太懂這些。”
“是送人嗎?”
她語氣忽的變慢,然後聽見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答。
“對,送給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