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己會幹。”程馥的頭發已經用毛巾充分吸過了水,擦了半幹,她用皮筋簡單綁了個馬尾,并不理會臨簡霧的話。
“這情況,你晚上睡着了也幹不了。”
“幹不了就幹不了。”程馥冷笑道。
“我叫你過來。”臨簡霧加重了語氣。
此話一出,程馥臉上的神色當即就多了幾分掙紮,最後拿過臨簡霧手裡的電吹風:“我自己來。”
臨簡霧看程馥吹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電吹風再度易手,她把程馥按坐在身前,發現程馥連護發精油都沒抹,當即拿了自己的過來。
“可以不用抹這個。”程馥看似抗拒地躲過了臨簡霧的手。
臨簡霧失笑,然後按住她:“你姐姐給你抹的時候,我看你挺喜歡的。”
“因為那是姐姐。”
“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同,姐姐不管對我做什麼,我都很高興。所以,啊,夠了……!”
“你先前不也叫我姐姐?”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明明知道,幹嘛在這種地方裝聾作啞。”
“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塗護發精油,我怎麼知道?當然,從今天開始我就知道了。”
偶爾逗逗這孩子,感覺還挺有趣的。這會兒臨簡霧好不容易感覺有了一點身為大人的從容。
微微濕潤的頭發經過精油的塗抹和梳理,看起來比實際更為濕潤了。
臨簡霧右手拿着電吹風,左手将程馥的頭發從發根處由右向左梳理:“頭發不是像你那樣吹的,仗着年紀小肆意妄為的話,發質很快就會變差的。”
程馥沒說話,眼睛半眯,神情有些懶洋洋的,中低檔的溫度讓她昏昏欲睡,骨子裡都帶了些酥酥麻麻的意味。
手指從程馥的發間穿過,臨簡霧忽然想到羅大佑的一首歌《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穿過你的心情我的眼……
後面的歌詞是什麼呢?臨簡霧這麼想着,她的目光随着程馥腦袋的晃動到頭發披散的波動再到頸項低垂的角度,勾勒出一個畫面:
她凝視她,少女沒有任何防備的後頸就暴露在她眼前,雪白滑膩,如此鮮嫩可口,似乎輕輕一咬就可以咬到血管,繼而鮮血流出,猶如番茄的汁液。
臨簡霧的眸子暗了暗,好大半天才恢複了清亮。
看着程馥站起身,臨簡霧鬼使神差地發問:“你是最近才發現自己喜歡同性嗎?”
“不,是初二。”
程馥的初戀始于初二,是當時來實習的一名語文老師。
那是一場根本沒來得及發展為告白的單相思。
喜歡的并不是現實中存在的這個人,畢竟交集僅限于課堂,不了解,後來想來壓根就是不想了解。
知識淵博,寫的一手好字。溫柔、娴靜、善良、美麗……是一切美好品質與出衆才華的合璧。
回憶真的很奇怪。
在她眼中,這個人竟然是如此完美的存在。
當她更多地是使用記憶力而非想象力去回想那段過去時,其實不難發現這個人是個可憐的普通人。
總是被班上的刺頭頂撞,很容易哭或者擠出笑容,臉上常常帶着無法消去的愁苦。
老師們對于自己的工作都算是盡職盡責,但要說他們對工作有什麼感情,不過是‘拿多少錢辦多少事’罷了。
這個人不一樣。
這個人把教師這份工作真的當成了自己的使命。
從大城市來的實習老師總是很容易對農村初中的學生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品學兼優的學生重點關注,學習不錯但是偏科的學生常常檢查,學習有困難但是認真的學生會拿出時間輔導,學習不行但是人品不錯的學生要可能讓他們多學點東西,偶爾上課說小話看課外書的學生也耐心細緻地教育,擔心語氣過于激烈傷害對方自尊心。
這些做完後,還試圖去感化那些欺負同學,以混□□為榮的學生。
那樣的日子持續下去遲早會把這個人拖垮。
被認為多管閑事的學生家長一斧子砍進醫院,可以說是必然中的必然。
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也再沒有忘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