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簡霧的興奮勁剛起來,自己就給自己澆滅了,話剛說完,下意識地就看向程馥,一副‘我知道我說錯話了,你别生氣’的可憐樣。
程馥看她這樣,就算想生氣也很難生氣——人家那麼顧及她的自尊心,又沒有擺明了說她笨,這樣子要是還生氣,除了被認為敏感過頭了,也找不到其他說辭。雖然也可以理解為,她本來沒覺得怎麼樣,臨簡霧弄這一出,她沒辦法不多想……但,算了。
“你繼續。”程馥說。
“做這種題,關鍵就在于先搞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臨簡霧讓筆帽落在式子前的那個x_1-x_2的絕對值上,“說白了,就是x_1到x_2橫坐标之間的距離。問題在于這個曲線的距離我們要怎麼才能知道,它是彎的。我講講我的思路,這時候就要作與平行線t平行的與曲線相交的平行線x,然後x這兩個和曲線相交的點就是零點,所以這道題如果是作切線的話,這個零點一定要看出來。”
“看出來?”
臨簡霧覺得自己又搞砸了,但這時候停下來無疑隻會坐實了錯處,所以她繼續往下說,語氣盡量做到沉穩:“對,看出來。你就不要說求導求出零點了。題目所說的交于P、Q兩點,這兩點就是零點。然後我們過零點作關于零點的切線,因為零點知道,我們作關于零點的切線,切線也就知道了。然後我們通過這個圖能看出什麼性質呢?讓我們延長這兩條切線……”
這一說就有點停不下來,好在程馥并沒有發表什麼不滿,臨簡霧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總算将自己的思路完整展現了出來。
“這個模型感覺有些熟悉啊。”程馥看着臨簡霧畫的圖說。
“對。”臨簡霧腦海脫口而出,“你們一模考過的,已知抛物線上三個點A、B、C的坐标,直線AB、AC是和圓相切的兩條直線,然後讓我們求直線BC的方程。”
“你怎麼知道我們一模考過?你做了那套題?”
“上班閑着沒事……”臨簡霧先是小聲咕哝,然後聲音才大起來,“選擇題遇到這種題,我建議你不要直接算,用排除法就好,可以找出點A的對稱點A^',然後求點A^'處的斜率,而點A^'處的斜率等于直線AB的斜率,這樣就能直接排除選項C和D,由圖可知圓心到直線距離大于半徑,再把A排除掉,就選B。整個過程不要半分鐘。”
“……好。”
“這就是一種逼近的思想。不僅是抛物線,橢圓也是可以的。你在試着畫畫看。”臨簡霧将手中的筆遞給程馥。
遞筆過程中兩人手指短暫有了接觸,程馥一個沒拿穩,掉了,臨簡霧撿起來,事後誰也沒多說什麼。
“兩條切線斜率是相反的,你就往豎直的那個方向去畫。”臨簡霧一邊指導着程馥一邊發出感歎,“你的橢圓畫的非常不錯,有沒有興趣學畫畫?”
其實就是随口一提,哪裡知道程馥說:“要是我說有興趣,你會教我嗎?”
臨簡霧愣了下,還是很快回答:“會。”
隻是程馥的頭又低了下去:“暑假再說吧,我想先專心高考。”
“好。”
這題的講解并沒有太費時間,後續很快回歸了正常的教學内容,問題出在之後臨簡霧給程馥布置的例題上,倒也不是難度問題……就是臨簡霧一直站在程馥身後看着她做題。
寫到一半的時候,程馥忍不住開口:“你在看什麼?”
“看你計算。”
“能不能不要這樣?”
“怎麼了?你很讨厭?”臨簡霧的用語忽然變得很直接。
臨簡霧從一開始就不是很理解,劉佳輔導程馥數學時都快把程馥摁到自己懷裡了,程馥都不多說什麼,她在書房門口晃兩下就算是影響程馥了,而現在,程馥以為她為什麼這樣?不親眼看着程馥計算的每一步,她又怎麼知道程馥哪裡算錯了——講課就算了,坐在程馥旁邊總感覺人會變得奇怪,所以保持一定距離會比較好。
程馥迅速察覺到了臨簡霧語氣的變化,盡管有很多不解,但她現在并不想觸這個黴頭:“不讨厭,但是……不,沒有,什麼也沒有。”
既然人家都覺得自己的注視是題目做不出來的主因,臨簡霧也沒有那麼厚臉皮,她拎了把椅子遠遠地坐下,拿着ipad逛開發者論壇,了解最新的一些遊戲開發風向。
程馥沒有感受到臨簡霧的目光,這種感覺很好,一題做完,她下意識地往臨簡霧所在的方向望去,然後便發現臨簡霧像是早就在等着似的已經在看着她了,程馥沒有移開視線,而是盡可能冷靜且全神貫注地迎視臨簡霧的目光。
她不甘示弱地笑了笑,并不敢細想自己笑容裡的含義。
然後,臨簡霧翹起腿來,說的仔細一點,應該就隻是把右腿搭在左腿上,收束了身體,低下頭繼續浏覽新聞。
并沒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于是她便繼續做題,隻是思緒偶有亂飄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被一種她并不想承認的感覺支配着:
她,是否有在看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