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凊擡眼看過去,對着重明就斥道:“你毛毛躁躁作甚?後頭有鬼吃你啊!”
重明一把拂開折竹的手,氣哼哼地過來落了座。善凊打量一眼他臉色,擡手朝折竹揮了揮手,等人走了後,她才不緊不慢地給重明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這是怎麼了?”
重明将茶杯端起,又重重地往桌面上一頓,那茶杯裡的水讓他晃蕩半杯出來了,善凊坐在他對面,見那嘴都撅起了,想了想便道:“不是說今兒過來将《千字文》背了嗎?怎麼連書都沒拿過來?”說罷她還作勢往他身側看了看。
她不說這茬兒還好,一說這茬兒重明那火氣直從胸口往腦頂上沖,“阿姐,重靜這脾氣也太壞了一些,我好好的在後花園和瓦當玩着,他半道兒上插進來也罷了,隻消好好地在一起玩也無事,偏生他自己提起聶先生布置的課業,我實話與他說了,他不信,偏生與我較真起來,我不服便與他背了《千字文》起來,他眼見背不過我便狠踹了一下鞠球,直将球踹進了河裡,真是叫我這一通撈得夠嗆!”
“他來時臉色看着如何?”善凊聽罷,想了想便問了這麼一句。
重明一頓,臉上現出疑惑,他雖然不解善凊為何這般問,但還是細細地回憶了一番,才道:“來的時候那臉色看着就不開懷,陰沉沉的。”
“那……這樁事說起來就怪你喽。”善凊并不與胞弟同一個鼻孔出氣,她眼睛微挑,斜睨了重明一眼,很是諷刺,“你明知道他來時臉色不好,不想着法兒避讓了他,偏還與他一道兒玩,他拿着機會不找你撒氣,還找誰?”
重明還是個老實孩子,乍一聽見善凊這話,顯些小臉兒沒氣成個河豚樣兒,他吼起來,“我憑什麼要讓他?他自個兒遇着事兒不修身養性,平白無故找人撒氣,如今細說道起來還怪起我這個遭了池魚之殃的,是何道理?”
善凊掏掏耳朵,皺起眉來,“你莫對着我吼。有本事你現在就去享冬院找重靜的麻煩去。”
重明噎得慌,善凊見他這氣不過的樣子,便細掰開道理與他說,“重靜的性子不好,你不是打今兒才知道。你既然知道還何苦與他對上,你若是我便罷了,可你偏不是我。叫你正面與他對上,你又擺弄不過他,叫你尋着機會躲開,你又不服氣,那我便想問問你,如今你自己氣得胸口生疼,重靜是能感同身受還是能怎的?”善凊說到這裡,垂眸看了看自己受了傷的指腹,複又擡頭看向胞弟,“這等事細說起來,擺不上台面,你就是如今沖到我的房裡說與我聽,我是能幫你去重靜面前出了這口氣還是依樣畫葫蘆去給重靜來一遭?”
她搖了搖頭,“顯見的這兩個法子都不行。這種情況遇見了,旁人都幫不了你,隻有你自己立起來,這事才能處理。我是不想給你出主意叫你避讓了他,可你也得對上他不吃虧吃氣才行啊。”
重靜隻比重明大一歲,偏生性子比重明刁鑽。兩人年齡挨得近,打小一塊兒玩,重明這性子受重靜的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種事細說起來雖然無傷大雅,但時日長了卻不利于重明以後性子的養成。善凊眼瞧了兩回,卻也沒給重明支過招,她是想着重明自己能想出主意應對,卻不想重明眼見的一點長進也沒有,素來還算沉得住的性子也燥起來。
重明垂首不語,顯然是将善凊的話聽進去了。善凊見狀便也止了話,叫他自己去想。過了一會兒,折竹從正院回來,手裡還帶回來一個新的繃架,善凊接過來細瞅了眼,道:“上回是棵草,這會兒怎麼又換成了花來了?”
折竹将炕桌上灑下的茶水收拾幹淨後,才回道:“夫人說姑娘你學得快,便能者多勞些,在草上就不要多耽擱功夫了,直接上手繡花罷。”折竹嘴頓了頓,将最後一句“省得磨洋工”直接隐了去,這最後一句要叫姑娘知道了定是會氣得急赤白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