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都來了嗎。”
是導演的聲音。
有人回答‘沒有’,繼而念出了她的名字。
桑雅甯一驚,本能地上前一步。
恰時,隻聽見吱的聲響,屋内徹底歸于安靜。
門被踢開,所有人都扭頭看向桑雅甯。
一個又一個,他們像是斷電的人偶,在眼中歡愉消失的瞬間,表情也變得麻木而漠然。
“那個,大家好。”
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桑雅甯揚唇,扯出最完美的笑,“我是飾演諸葛遙的演員,桑雅甯。”
依舊無人回應,沉默比諷刺更難以忍受。
導演清清嗓,編劇推眼鏡。
桑雅甯被困在原地,攥了攥拳,從包裡掏出巧克力:“今天初次見面,我給各位帶了禮物,還望不要嫌棄。”
每個人兩塊,從左至右地挨個發了。
除卻位短發男生沖她微笑外,在場的其他人并未作出任何表示。
嚴浩還沒有到場,他的座位前已經擺好了茶和糕點。
桑雅甯看了一圈又一圈,卻沒有找到自己的名牌:“那個,我坐......”
“你坐我這兒。”
話未能出口,已經有人回答。
桑雅甯回眸看,見是方才的男孩在沖自己招手:“雅甯姐,過來坐啊。”
男孩的長相白淨,眉宇間有遮不住的少年氣,笑時,唇邊露出兩顆虎牙。
他是演藝圈的生面孔,像是尚未畢業的大學生。
桑雅甯拉開凳子坐在他旁邊。
“我叫詹俊生。”
男孩笑着,朝她伸出手,“以後請多多指教。”
桑雅甯看向詹俊生的眼睛,他的目光真誠而更顯單純。
這是她進組以來收到的第一份善意,是等待許久才終于到來的甘霖。
“嗯。”
桑雅甯笑了,輕拍他的手掌,“詹老師,合作愉快。”
劇本圍讀在十分鐘後開始,桑雅甯與詹俊生越聊越開懷。
詹俊生自稱為剛入行的新人。
桑雅甯表示她也是碰巧才演了三兩部戲:“最終的事實證明,我還是更适合唱歌。”
詹俊生又誇她送的巧克力好吃。
桑雅甯稱贊他有眼光,表示這是瑞典大師的限量版:“看,這兒還有簽名呢。”
兩人對視一眼,又齊刷刷地笑了。
他們的歡樂因不和嚴肅的氣氛,而顯得實在突兀。
“哥,不進去嗎?”
何立小聲問。
嚴浩長久地站在門外,表情依舊平靜,手背卻隐顯青筋。
何立順他的視線望進去,眸子微微怔住。
桑雅甯在笑,在和一位年輕的陌生的男人笑。
不知兩人聊到些什麼,她似乎非常開心,梨渦泛起,眼角的褶皺都浸滿愉悅。
“好看嗎。”
嚴浩問。
“啊,那個。”
何立撓了撓腦袋,面頰有些紅,“當然好—”
嚴浩:“嗯?”
“我這人臉盲,看誰都一個樣。”
何立讪笑着,又低頭看腕表,“哥,咱們進去吧,否則再等就要遲到了。知道誰演江月不,說出來肯定吓你一跳,她就是......喂你往哪跑!”
嚴浩直奔着桑雅甯去了,目視前方,大步流星,似乎根本看不見周遭驚訝的視線。
嚴浩走到哪裡,大衆的視線就跟到哪裡。
桑雅甯依舊聊得盡興,甚至沒有留意到身後的腳步聲:“你很喜歡聽歌嘛,那你知不知道《鲸魚》。”
詹俊生若有所思地點頭:“有些耳熟,這是你的代表作?”
桑雅甯剛想說對。
詹俊生的眼睛卻越瞪越大,俨然一副見鬼的模樣。
桑雅甯:“你怎麼啦。”
詹俊生喃喃:“老天爺,這是真的嘛。”
桑雅甯:“?”
詹俊生神神叨叨得,視線始終看向她的身後。
大抵是風,吹動窗台的簾紗。
光影順勢挪移,空氣中彌漫着清幽的木質香。
周遭明顯比方才更安靜,在場的所有人像是不複存在,一個個連呼吸聲都沒了。
桑雅甯無意間側目,眸子忽而一怔。
長桌的光面上,倒影出一個高挑的熟悉的身影。
她張了張口,竟無法發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向自己靠近。
陰影一寸寸向前吞噬,視線因模糊而愈加眩暈。
啪的聲響,是修長的手指搭住了桌沿。
桑雅甯不敢回頭,躁動的心髒仿佛要躍出胸膛。
‘拜托了,就當看不見我。’
她慌亂地祈求着,卻依舊聽見那低沉的聲音說—
“勞煩,讓個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