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忽略嚴浩的話,人們都對這位實力派演員深表尊敬。
張利民啪地合上劇本,雙指按揉着眉心:“行,那就休息。”
話落,緊張的局勢這才終了。
大家紛紛起身,該倒水的倒水,該閑聊的閑聊,氣氛好不融洽。
桑雅甯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想動。
詹俊生絮絮叨叨地念:“吓死我啦,張導也太兇了吧。诶,馬上十一點了,雅甯姐,去不去吃飯?”
桑雅甯搖頭:“不去。”
詹俊生:“那我在這陪你。”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着,在場的工作人員一個接一個離開。
桑雅甯的腦袋埋進臂彎裡,似乎已經睡着了。
詹俊生:“雅甯姐,雅甯姐。”
桑雅甯沒有回應。
詹俊生看一眼左右,見屋内空蕩蕩一片,也蹑手捏走地向外走。
哒。
鎖芯相扣。
嚴浩推開門,再無法向前一步。
宛如薄紗的陽光傾斜而出,覆過牆角,白闆,而後落于纖細的身影上。
桑雅甯正伏在桌前,瑟縮着,像隻熟睡的貓似地将身體縮成一團。
許是姿勢不太舒服,她皺了皺眉,将臂彎抱得更緊些。
有風吹過,簾紗徐徐搖晃。
嚴浩忽而想起那神奇的一天,桑雅甯也是這般靠在他的懷裡,長睫低垂,雙手搭于他的胸膛。
如此安靜,又如此真切。
仿佛肌膚相近的觸感依舊存在,掌心仍能感受到柔軟至極的暖。
嚴浩出神地看向桑雅甯,松開了原先握緊的把手。
他早已分不清此刻到底身處何地,卻本能地希望時間走得再慢一些。
“诶呦哥。”
攸地,何立的聲音乍響于耳側。
嚴浩驚得一顫,倉促間别開視線。
“怎麼不進去啊?”
何立邊問邊擡頭,似乎下一刻就會看見屋内的倩影。
嚴浩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去買兩杯咖啡。”
“咖啡?”
“嗯,黑咖啡。”
何立撓了撓腦袋:“可是劇組送的茶還沒喝完呢。”
“讓你去就去。”
何立悻然點頭,就要轉身離開。
嚴浩卻又叫住他:“等等。”
何立:“還有其他事嗎。”
嚴浩敲點着手機:“到這家店買荞麥三明治,培根換成雞胸,不要煎蛋。”
何立舉起手中的盒飯:“可是......”
嚴浩:“可是?”
何立将便當盒往桌上一放,摸到車鑰匙就往外跑:“十分鐘,我保證十分鐘就送到。”
何立急匆匆地離開,腳步聲由近及遠。
同組的演員或在保姆車,或在會客廳用餐補妝,那白面小子則在到處找姜恩惠,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所以,這裡隻剩下他和她了。
嚴浩輕輕關上門,一步一步地朝桑雅甯走去,修長的手指穿過簾紗的影,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光。
風逐漸停歇,樹影仍簌簌而動。
桑雅甯蹭了蹭臂彎,眉心的褶皺緩而松開,睡得似乎比方才更沉了。
寂靜之中,心髒越跳越快,仿佛即刻就要沖出胸膛。
必須要冷靜,不能再這樣下去。
嚴浩稍許抿唇,克制地僵硬地挪開目光。
桑雅甯旁側的位置空着,名牌上寫有‘詹俊生’三個字。
嚴浩頓了頓,将牌子扣過來,彎腰坐在桑雅甯的身旁。
這一次,沒有的任何理由可以阻攔他。
投于白牆的光線再度西斜,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
桑雅甯像是與嚴浩相反的磁鐵,每時每刻都吸引着他的注意。
視線移開又回來,嚴浩忍了又忍,終是垂眼看向桑雅甯的睡顔。
桑雅甯大抵是真的累了,許久都沒有睜開眼睛。她乖順得像收起爪牙的貓,全然沒有在鏡頭前的嬌媚與嚣張。
嚴浩想起她在電影節上的表現,眉宇間的神色更為溫柔。
乖張又機敏,的确符合桑雅甯的手段。
先是刻意示弱,而後在對方松懈時給出全力一擊。
如果沒有最後的插曲,這确實是一場頗為震撼的回歸。可惜桑雅甯終歸太單純,才會落入記者們的陷阱。
嚴浩忘不了那時的場景,身穿華服的桑雅甯像隻被豺狼圍攻的兔子,瑟瑟發抖地站在人群之中。
她震驚地望過來,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出現在現場。
“抱歉......我沒有信守承諾。”
嚴浩喃喃,“可是那種情況,我實在無法放你一個人。”
“所以桑雅甯,請不要怪我失約。”
桑雅甯似乎聽見了他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嚴浩微微怔住,緩慢地俯下身,試探而小心翼翼地問:“你原諒我了嗎?”
桑雅甯的側臉與臂彎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似乎給予了回答:“......嗯。”
嚴浩以指節輕蹭鼻尖,拳頭遮掩上揚的唇角:“嗯。”
窸窸窣窣,樹葉搖晃着譜寫出奏鳴曲。
剛巧有人經過窗外,笑聲随着風落入屋中。
桑雅甯動了動,臉龐的長發順勢滑落,不偏不倚地搭在她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