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甯看着嚴浩與姜恩惠的背影,胸口莫名有些酸脹。
她抿了抿被咖啡燙紅的唇,将視線挪到監視器上,可鏡頭裡拍攝着的,依舊是諸葛朝與江月的年少初見。
姜恩惠舉起印有粉紅蝴蝶的油紙傘,為嚴浩遮住落于肩膀的雪,她唇角攜笑,說今日好巧,有幸與公子相視。
嚴浩擡手,遞出被掩于袖袍中的畫卷,說此乃信物,待日出天晴時,要再與她吟詩作畫。
隻詞片語間,嚴浩以極佳的表演诠釋出諸葛朝對江月的尊重。
兩人雖為初次相識,但已經對彼此心懷愛慕。
桑雅甯看着那方寸大的屏幕,悄然攥緊了手中的咖啡。
她不得不承認,嚴浩與姜恩惠的搭配的确養眼,流淌于雙方視線裡的戀慕,似乎比現實要更真切。
人們都說演員是最容易代入情緒的職業,那嚴浩是因為本就喜歡姜恩惠,才能貢獻出如此出色的演繹嗎?
桑雅甯怔怔地想,轉瞬又一個勁地搖腦袋。
不,不對。
她不能因為沒由來的猜測,就随便質疑嚴浩的專業素養。
“卡!”
張利民摘下耳機,鼓掌,“非常好,準備下一條。”
話落,監視器裡的畫面随及變動。
姜恩惠長舒一口氣,笑着打趣:“嚴浩哥,咱們雖然兩三年沒有合作,可在鏡頭前依舊不缺默契。”
嚴浩任由化妝師補妝,并未回應姜恩惠的話。
後者仍絮叨地念,表示她和嚴浩就是最适配的黃金搭檔。
桑雅甯垂眼,反複揉捏着紙杯。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但就是本能地感覺難受,心裡像被針紮着,一刺一刺的疼。
B組導演進帳篷裡喊,讓諸葛遙和周文就位。
桑雅甯掀開蓋于膝頭的毛毯,随手放下咖啡杯,就匆忙地起身出去。
一陣風,突如其來的飛雪擋住視線。
桑雅甯稍許側目,待回神時再向前看,眸子不覺狠狠一怔。
漫天揚起的雪花中,姜恩惠正撫向嚴浩的肩膀,嬉笑着,躲在他的身後。
嚴浩給姜恩惠讓出位置。
她又藏進去,說不能讓濕漉漉的雪弄花剛補完的妝。
桑雅甯出神地看着他們打鬧,緊攥衣袖的手緩而松開。
這是她第一次,于衆人的簇擁中感到落寞。
桑雅甯明白,在開機宴結束後,她與嚴浩的關系隻能越來越生疏。
無論是台詞教學,還是在公衆場合替她解圍,嚴浩所做的一切,僅是出自于前輩對後輩的關照。
“我們是朋友嗎?”
桑雅甯又想起嚴浩那略帶遲疑的詢問,更是氣惱中夾雜委屈。
既然不能被百分百偏愛,那麼她也不想要雨露均沾的關心。
這一刻,桑雅甯有些讨厭嚴浩的溫柔了。
“諸葛遙,諸葛遙人呢!”
導演扯開嗓,就差拿着大喇叭喊了,“抓緊時間,等會雪就停啦。”
桑雅甯乘坐公務車到達拍攝場地,詹俊生已經在布景處等着了。
周遭全是破壁殘垣,場景助理仍往在拐角處沾蜘蛛網。
桑雅甯招招手,想要與詹俊生打招呼。
後者則躲閃地扭開臉,假模假樣地看劇本。
真是奇怪。
倘若換做以前,詹俊生肯定會眼巴巴地湊過來,然後笑着說:“早上好啊,雅甯姐。”
桑雅甯打量着他。
之後就是兩人的對手戲,如果在此刻與詹俊生鬧僵,隻會影響拍攝的效果與進度。
桑雅甯揚唇,拿出最完美的笑:“早,詹老師。”
話落,詹俊生的肩膀一顫。
桑雅甯快步走向他。
詹俊生卻像受驚的兔子,東張西望地試圖尋求周圍人的幫助。
可是大家都各忙各的,根本無人能抽出空閑理他。
桑雅甯看着詹俊生逃也似地跑到門後,還沒過兩秒鐘,就被副導演扯着耳朵叫出來:“不想演就滾蛋,别再這兒浪費時間。”
詹俊生瞬間蔫吧了,垂頭喪氣地往回走,任由助理擺弄着發型,是連半句話也不敢吭。
桑雅甯:“你這不是找罵嘛,在導演的臉上到處躲。”
詹俊生哼哼出兩個字。
桑雅甯沒有聽清,隻讓他再說一遍。
“避嫌呀避嫌!”
詹俊生捏着嗓子喊,“我不能讓恩惠發現我和其他女生來往。”
桑雅甯一愣:“這事和姜恩惠有什麼關系?”
詹俊生耷拉着腦袋:“嚴浩說,恩惠隻喜歡對她一心一意的粉絲。”
“哈。”
桑雅甯被氣笑了,“他可真了解她。”
詹俊生點頭:“嗯,那兩人畢竟是老搭檔嘛。”
還嗯?
一股無名火直往胸口鑽,桑雅甯蹭地起身,一把奪過劇本:“别坐着了,過來和我對戲。”
詹俊生雖然沒有什麼腦筋,但做起事來的确認真。
他拿捏着将軍的腔調,卻掩不住眼裡的愛慕,仿佛眼前人就是他的此生摯愛。
這場戲是在講諸葛遙與周文的決裂,諸葛遙不滿後者的懦弱,認為其無法助自己奪得皇權,便是百般辱罵,斥責他的無能。
周文跪在諸葛遙的面前,低着頭,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時至今日,公主還不醒悟嗎?那些追殺我們的隊伍,全是諸葛朝派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