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想見你。’
嚴浩低下頭,撐住牆壁的手顫抖着,無法再回應桑雅甯的話。
非常,非常想。
距離開學還有兩三天,陳楠的父母索性讓小孩待在劇組玩。
“要聽話,不許和張叔叔搗蛋。”
“媽媽下班後就會來接你,知道沒有?”
身穿西裝的女人蹲在陳楠的面前,叮囑,“别亂跑,有事就打電話。”
陳楠邊點頭邊四處找姜恩惠:“嗯,我知道啦。”
女人這才離開,臨走又向張利民道謝。
拍攝已經接近尾聲,桑雅甯終于要見證諸葛遙的落幕。
周文死後,諸葛遙回到宮中,她背叛了馮太後,勉強獲得一線生機。
叛軍全部伏誅,年過六旬的女人褪去華麗的衣衫,蒼老得像是将要腐朽的木。
諸葛遙前去看望馮湘,她難以忍耐這屎尿混合的臭氣,隻讓對方有話快說:“你若是求饒,我還會懇請陛下放你一馬。”
“陛下?”
馮湘笑了,“這般懦弱之人根本不配稱王。”
馮湘:“我大曦國力強盛,此時若繼續舉兵南下,必定可以一統五國。諸葛朝竟為兒女私情放棄稱霸大業,簡直愚蠢至極。”
諸葛遙微微皺眉。
馮湘:“我苦心積慮謀劃數十載,差一步就可完成夙願。一步......就差一步。”
諸葛遙不願再繼續聽:“瘋子。”
馮湘拽住諸葛遙的裙擺:“搖擺不定的東西,你以為你能苟活到幾時?”
諸葛遙尖叫:“來人,給我打斷她的手。”
守衛一窩蜂沖上前,揮舞着棍棒,肆意敲打着骨瘦如柴的身體。
棍子與肉碰撞發出沉悶的響,馮湘卻在撕心裂肺地笑:“大曦必亡,大曦必亡啊。”
昔日的奢華早已逝去,紅牆各處是沾滿灰塵的蛛網。
諸葛遙被安排至馮湘曾經居住的宮殿,是夜夜不得安眠。
朝中,傳來懲治妖女的呼聲。
心腹将消息告知諸葛遙,勸她早日另謀生路:“公主,這是暗道的路線圖,請您多珍重。”
諸葛遙将圖紙燃盡,看着火苗吞噬宣紙,眸子一點點放空。
她沒有走,她要等諸葛朝來見她。
那日,風和日麗。
諸葛遙身穿紅色紗裙,披散着長發,坐在紅木桌前對鏡梳妝。
腳步聲漸近,侍女前來通知,說陛下就在殿外。
諸葛遙欣喜若狂,快步向外奔去,綴于衣袍的銀鈴搖晃着發出叮鈴鈴的響。
“兄長!”
她如少年時那般脆生生地叫他。
諸葛朝漠然地站在原處。
諸葛遙抱住諸葛朝,幸福地依偎在他懷裡:“兄長,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這宮殿裡陰氣森森,我實在害怕。”
諸葛遙祈求着,“你帶我走,好不好?”
諸葛朝沒有說話,隻睨眸看一眼。
身旁的侍從就毒酒送來。
諸葛遙一怔:“這是......”
諸葛朝:“我會留你體面。”
“不用,不用這麼麻煩。”
諸葛遙喃喃,“兄長你知道的,遙兒從小最聽你的話。”掏出匕首,劍鋒指向自己的胸口,“既然這是兄長的要求,遙兒自會遵從。”
諸葛朝不為所動。
侍從依舊卑躬屈膝,沒有擡頭。
諸葛遙笑,手腕一轉,将刀刃抵制諸葛朝的咽喉。
瞬間,周遭士兵齊然拔劍。
諸葛朝擡手,制止衆人的動作:“你想做什麼。”
諸葛遙:“我要向兄長求一樣東西。”
“說。”
“一個擁抱。”
諸葛朝皺眉。
諸葛遙看向諸葛朝的眼睛:“我要你主動地笑着抱我。”
士兵朝前兩步,冰冷的尖槍就要刺穿她的身體。
諸葛遙固執地等待諸葛朝的回應。
許久過去,她的願望終究落于塵土裡。
“兄長真是好狠的心。”
諸葛遙觸及諸葛朝的臉,緩慢地撫平他的眉頭,“可我為何偏偏放不下你。”
諸葛朝的喉結滾了滾,雙目失神地望向前方。
“罷了,罷了。”
諸葛遙踉跄地靠在諸葛朝的肩膀,阖眸,“兄長,我會永遠陪着你。”
鮮血從她的腹部湧出,浸濕他嶄新的衣袍。
紅色侵染全部的白,她用死亡詛咒他,詛咒他們來世還能相遇。
暮光暈染天際,諸葛遙在愛人的懷抱中走向死亡。
桑雅甯仍是一動也不動,任由浸濕鬓角的淚水,在嚴浩的胸口印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衆人皆沉默,戲劇似乎還在進行。
她咬着唇,盡力不哭出聲來。
分不清到底過去多久,直至嚴浩顫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桑雅甯才恍然回神。
“抱歉。”
桑雅甯哽咽着,“是我入戲太深。”
嚴浩輕聲說:“沒關系,去休息一下吧。”
桑雅甯點了點頭,紅着眼問他:“我演得怎麼樣? ”
嚴浩微笑,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