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多吃快長一個道理,蘑菇也隻有在營養物質足夠多時,才能讓菌絲綿延不斷地生長,成為蟄伏在地底的龐然大物。
蘑菇吃東西的方法很簡單——分泌消化酶,觸碰什麼,消解什麼,融進地裡,被無數的菌絲吸收。
白钰形容蘑菇吃東西的感覺,是無數張嘴一起動。吃東西的愉悅像一個個光點密布在菌絲裡,充斥着她的全身。
毫無疑問,這種進食要比狐狸一口一口地啃食獵物,人類一口一口地吃東西爽快。
白钰動用了身體裡所有的分支、所有的感受,将這塊地裡所有該蘑菇吃的食物捕獲一空。
嗝——
她如願生長了,但這種生長跟不上女孩的步伐。
嗝——
白钰不知道女孩去哪了,她消失在自己盤踞的這座山。
嗝——
白钰繼續吃。
*
日暮時分,陽光調控色彩,成了光線柔和,顔色卻豔麗無比的晚霞。樹木的陰影籠罩在泥瓦房東側的空地上,并且在逐步加深。
白钰氣喘籲籲。
她要獲得糖分,就必須為這片草地上的植物輸送水分,才能等價交換來。這是一個體力活。
長曉還未歸。
白钰希望蘑菇長腳。
“嗷嗚——”惡狼的嚎叫傳來,白钰打了一個激靈。
“嗚——”
白钰當過野獸,對這樣的叫聲很熟悉,那是餓狼發現獵物,在呼朋引伴的動靜。
本以為這事與自己無關,沒想到白钰在餓狼湧去的方向,聽到了女孩的一聲慘叫:“啊——”
那聲音膽寒,凄厲,驚慌,讓白钰的心揪了起來。她預感到女孩即将要面對的事,渾身都在戰栗。
“救命……”
上一秒還有驚懼,下一秒白钰的怒火像平地怒拔的山峰,随着餓狼越來越興奮的喘息,達到頂點。
她不安,心裡像是有無數隻小蟲在蠕動、啃咬。她絕不允許她想護佑的人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白钰要發狂。
長曉在家附近的山裡迷路了,天還亮時她還有信心,覺得自己能找到正确的路。可天黑下來之後,她就有些慌神,當機立斷地把今日拾到的柴抛棄,專心一意地找路。
越覺得眼前的路熟悉,踏上以後,來到的就越不是熟悉的地方。
突然,長曉面前出現了一隻狼,一隻嘴角帶血,眼睛似磷火在閃動的狼,它興奮又冷靜地看着自己。
長曉心裡暗叫不好,将柴刀橫在身前,另一隻手去找電擊棍,同時讓身子不停地往後撤。
她身後也有狼,而且不止一隻,長曉轉身以後就看見了。
領頭的那隻嘴裡還嚼着什麼東西,好似是野雞的腦袋,鮮血順着灰黑色的狼毛往下淌。
那模樣太過血腥,長曉慘叫一聲,吓得暈了過去。徹底暈厥前,她躺在地上,看着咽下野雞腦袋的狼張着血盆大口朝自己走來,嘴裡呢喃了一句“救命”就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拖着大尾巴的狼還在走,它朝長曉沒有任何衣物包裹的臉和脖子走來。
獵物沒有反抗的能力,它張嘴就能咬下一快鮮紅的、血液與肌肉還在跳動的肉,所以最後幾步,這頭狼走得頗為悠閑。
就當它要将鼻頭垂下,将大嘴張開,咬下第一口血肉時,腿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低頭查看,一道散發着怒火的藍色菌絲直沖它的命門,穿透了它的腦袋。
全程,頭狼沒有任何動作,喉嚨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直至它的身體被散發着絢爛奇光的菌絲分解,化作白骨倒下,其他的狼才察覺不對。
恐怖而詭異的氣息彌漫,獵物的周圍浮現出某種殺氣騰騰的幻象,靠近不得。有的狼畏懼了,低低地喘息着,夾起尾巴,要逃。
白钰不會放過它們。
那一道道無法壓抑怒火的菌絲,鑽出土層,爬上潮濕的腐葉,纏上了惡狼們的腿,一隻一隻地消解了它們的血肉。
惡狼化作白骨,白钰化作人形,然後把吓到暈厥的女孩抱回了家。
上輩子心心念念要化作人形,這輩子達成了。
白钰心火再次燃起來之際,上天做了一回好人,把千年的修為還給了她。
她及時救下了長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