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騙子還沾沾自喜地抱着裝得滿滿的箱子炫耀:“老弟可不要小看我這些書契,這箱子看着小,裝得可是那些蠢貨的一輩子了。”
瑟瑟皮笑肉不笑:“可不是,那些人奔勞一輩子,全為老兄你賺錢了。你隻要付出一些打撈的成本,就能用别人的寶貝換無數人一輩子的血汗,實在高明。”
騙子看出瑟瑟表情的敷衍,不以為意,隻當她是嫉妒,猶自興奮:“老弟你可說錯了,這才到哪,高明的還在後頭呢。你道我的書契為何隻有這一小箱子,這哪夠老哥我誇口的?我簽的書契多了去了,大多早已被我賣出去了。我一文質彬彬的商人,怎好做呼五喝六的讨債活計,還是将這要債的權利轉與那些專職讨債的老闆,我就吃點虧,收點折算的摩拉,更輕省便宜。”
“……那些買家同你簽了借款契約,便是手上沒有現成的摩拉,你縱是将債權出讓,人家也從買家手裡掏不出錢,這些老闆可不好相與,你難道不怕被人家報複嗎?”
“這你就小看那些老闆了不是?人家可是專、職、讨、債的,辦法有的是,自然不必你我操心。”
“那買家萬一不堪催逼,尋了短見呢?你們可不是竹籃打水?你那些老闆還肯答應麼?”
那騙子嗤之以鼻,冷笑:“那樣沒用的畢竟是少數。自己湊不出來,親戚朋友總該援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實在還不出又親友斷絕的,死了便死了,也不可惜。隻是可憐了人家老闆們,我便認個倒黴,替他們給老闆補償一些損失呗。”
瑟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也不虧,他們人沒了,這些寶貝不又回到你手裡了?”
騙子咧嘴一笑:“老弟你看,老哥我可沒诓你,若你收了這些寶貝,那這源源不絕的摩拉可不全歸你了?”他放輕聲音,似誘哄,似威脅,“你還猶豫什麼呢?”
二人一路說着,已經走到宅院的正中心,四周全是高屋和大樹,隻餘蟬鳴,不聞半點街道人聲。不知不覺,先前的壯漢又冒了出來,團團圍過來,目露兇色,盯住這年輕的外客。
——這騙子是圖窮匕見了,不能拖一個同夥下水,便擒一個肉票勒索,左右不虧。
瑟瑟也改了主意。
她原想同這騙子周旋一番,尋機取得罪證,引千岩軍來查,但眼見他人性泯滅,怙惡不悛,她不忍受害者再多受哪怕一刻蒙騙了。
當即,她站定垂目,身周泛起金色的光芒。
一點又一點熒光自宅院各個角落亮起,仿佛呼應她的氣機,在同一個瞬間,一道又一道無人得見的光暈擴散開來。
這是瑟瑟自沙海曆險得來的第一個新能力,她能夠察知古物殘留的舊主情念,若器物有靈,則也可為她所觸動和溝通。這也是此番她更夠比鐘離更快辨出更多非凡之物的原因——鐘離如今自認凡人,鑒寶靠經驗,而她還在磨煉靈覺,鑒寶靠感知。
此時,那騙子和一衆打手如堕夢中,雙眼無神,面色恍惚,不久之後,更是滿臉驚懼,大叫着彼此亂鬥,仿佛與厲鬼搏命一般。
據瑟瑟所知,那些沉海的古玩,有幾件還是魔神戰争的留迹,其時魔物四起,恐怖之處又何止凡人惡意能比。
草木蔥茏,伸長結網,遮蔽了内裡的亂聲;風息湧動,回旋籠罩,不放出一縷異樣的訊息。
次日,千岩軍衙所大門一開,就看到了門口一座矮“山”,山體由一堆鼻青臉腫的人壘成,人口中還喃喃有詞,兵士們大驚,湊近一看,每個人脖子上都挂了一個牌子,細書其罪,兵士們再一聽,每個人口中叨念的都是自己所犯之罪的細節,仿佛被什麼唬破了膽子,少說一句就要被投入苦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