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如海的信息霎時湧入她的腦海。
無數非凡的知識和感受瞬間淹沒了她,她的靈魂像一星微弱的燭火,被漫長不知數的過往猛烈沖刷,搖搖欲墜。
她睜開眼,仿佛身在高空,四周是澄澈的天,往下是遙遠蒼茫的地,土地是紅的,上面錯落着星點的綠紫藍白,是參天巨木……和那些名為人類的新生生靈建造的高屋?以他們的年歲計數,發展出這般智慧已不該稱作新生,可比之龍,那點可憐的壽命和成就不過滄海一粟。
她獲得了龍的眼睛,在龍眼中,人和蟲并無不同,都是一息就能揚為飛灰的存在,渺小得不值一提。
而身為偉大的龍,她無往不至,無不可為,何等暢意,還有……空虛。
她的自我在被龍的回憶消磨。
她一邊暢遊在龍的識憶裡,一邊拼盡全力抵抗龍的識憶的侵蝕。
不,她不服。
就算再非凡的力量,也不能同“我”相比,哪怕放棄這些力量,甚至毀滅這些力量,她也絕不屈服為力量的奴隸!
她呼喚地脈,以飄搖将熄的靈魂之火為芯,羅納所有為她所親的元素,欲以能夠發生最大能量的元素反應,引爆這貪婪的燃素之海,徹底毀滅這腐朽的遺城——
就在這時,一點幽微的白光從她明滅的靈魂之火中蕩出,為火苗蒙上一層淺薄的光盾,稍微隔絕了瘋狂肆虐的龍的識憶。
一點熟悉的甜膩浮現,奧奇坎的笑歎聲響起:“就知道不能對那頭愚龍掉以輕心……”
随之,又一些記憶片段亮起:希巴拉克與最初的勇者們立下約定時彼此相頂的拳頭、幼童獻給回火歸來的英雄的鮮花、重傷瀕睡卻被龍夥伴一把扇醒睜開眼就看到的翅膀尖……還有五百年後才被翻開的夾着青蛙書簽的設計圖。
曆代火神的記憶帶着屬于人的溫暖,一點一點,填補了靈魂火苗被龍的識憶灼出的傷口。
希巴拉克和瑪薇卡的祝福展現了真正的力量。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力量充盈的飽脹,以及踏破和征服一切不平的沖動——
渺小的靈魂之火跳動了一下,下一刻,火光倏然如網擴散,包納了整片燃素之海。光芒仿佛仍不滿足,随即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延伸,直至充斥了修庫特爾開辟的整片聖城空間。光芒在碰觸到火龍延展的邊界後,終于停下,旋而遽然收縮,攜帶着燃素承載的所有能量,重新聚為那一團細弱的苗火。龐然的信息依然在她的腦海中翻湧,但已為所控制,分隔,固定,若非由她的意志主動探入,否則再不會有漫出邊隘的可能。
瑟瑟重新飛上山崖時,庫庫爾坎還在怔忪。
此時,曾經的龍居之城仿佛剝下最後一層光澤,城垣顯露前所未有的破敗氣象。
她沒有看他,徑直沖上最高處,飛出火山口,立在新火的祭台,看向腳下疊蕩的層雲。
她閉上眼,又睜開眼,瞬間,透明的能量波浪席卷整片納塔大地,散落在各處的燃素微粒驟然晃動,快得好像錯覺,下一個瞬間,已經靜止的燃素微粒肉眼可見地變大一圈,散發出更加強勁的火光。
聖火競技場附近,瑪薇卡和希諾甯正在試驗改裝後的馳輪車的驅動極限。
“按照你的想法,這麼硬來的結局就是燃素暴發後急遽耗竭。”希諾甯沒好氣地反駁瑪薇卡的異想天開,“萬一你正翺翔高空或馳越峽谷,車子突然停下來,還是凡人之軀的火神大人,你想過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