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老狐狸。
關忻暗罵一句,但他不打算火上澆油,遊雲開現在一張嘴就往外噴老陳醋,自己晚上可吃不下這麼多餃子。
于是他轉移話題,打開保溫桶,拿出飯菜和筷子,招呼遊雲開:“坐下,吃飯。”
遊雲開見關忻沒計較,心裡好受了些,但也有限,他還在氣頭上,拒絕服從指令:“如果我沒在,你會怎麼處理那一大坨變異月季?”
關忻面露古怪:“變異月季?”
“玫瑰就應該是紅色的!藍色那是——那是被陰險人類破壞了基因!”
“……那是科學的勝利。”
“隻有最殘暴最沒品味的人才會送藍玫瑰!”
關忻微妙地沉默一下,決定不說自己曾是“人間藍玫瑰”:“你到底要不要吃飯?”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遊雲開目光如炬,直球入洞,他不懼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也不煩一遍又一遍的示好,但他見不得關忻自虐。
關忻被打得措手不及,萬幸處變不驚的面具焊死在了臉上,回以直視:“不喜歡。”
說完,他等着遊雲開失落小狗的模樣:耳朵耷拉,眼角低垂,嘴巴扁起,鼓出臉頰,虛幻的尾巴都搖不起來了。
可令他意外,遊雲開不僅沒有敗退,反而十足壓迫地撐住診桌,逼近關忻,眼中純粹的光芒年輕得刺眼:“那真是太好了,是我先喜歡你的,在喜歡你這件事上,我可比你有經驗多了。”
心髒蹦出殘影,關忻呼吸急促。少不更事真是絕佳的借口,可以不知疲倦地沖鋒陷陣、肆無忌憚地閃耀渴求,不用默認那些心照不宣的疏遠和令人口苦的緘默,沒有規則與枷鎖,嶄新而熱烈,自由而真誠,徹頭徹尾地袒露在陽光下,哪怕是見不得光的嫉妒和占有欲,也無懼暴曬。
“遊雲開——”
遊雲開沒給他機會說完,俯身氣沖沖地吻了上去。
他一直覺得關忻唇形漂亮,果然,嘗起來比聽起來美妙多了。
少年清爽的氣息春風一般撲面而來,融和骀蕩,關忻目色迷離,精神恍惚,大腦空白了幾秒才重新開機,慌忙推開他:“遊雲開!”
兩人氣喘籲籲,過了一會兒,關忻措好言辭,堅定地說:“雲開,我大你十歲,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兒,要掌控你太容易了,這種關系是不對等的。”
“等你九十歲的時候,我八十歲,我這輩子雖然超不過你,但我可以追趕,活得越久我們的差距就越小。”
“但你現在才二十一,不是八十。”
“我明白了,”遊雲開挺直身闆,“你嫌我幼稚。”
他是幼稚,但關忻從沒嫌棄過,相反,他喜歡幼稚的别稱“純真”。
不過關忻沒有反駁。
遊雲開接着說:“我是幼稚,不成熟,做不到你們大人這種口是心非當斷則斷,我還特别小心眼兒,見不得你喜歡别人,或者别人把你搶走,就連追你的招數也很可笑,但是你連自己的内心都不敢承認,難道就不幼稚嗎?”
這段話着實讓關忻刮目相看,但他很快奪回缰繩:“讓我承認可沒什麼好處。”
遊雲開翻臉如翻書,嘴咧成荷花,笑得像個智障:“你承認了?!”
“……”關忻按捺住揍他的沖動,一字一句說,“你越讓我喜歡,我就越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是害你。”
“難道我就能眼睜睜看着你以身犯險嗎?”
關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生出對牛彈琴的荒謬,無力感啃噬着他的骨頭。
遊雲開的性格能看出他原生家庭的影子,一定是幸福有愛,偶爾會有小摩擦,但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家庭。幸福就像瓷器,要小心呵護,決不能被“出櫃”打破,更不能和醜聞纏身的自己扯上關系,衆口铄金,風口浪尖不是那麼好站的。
可縱有千言萬語,隻能道一聲天涼好個秋。
他說:“把鑰匙留下,你走吧。”
遊雲開說:“我還沒吃飯呢。”
說完大咧咧坐在關忻對面,去拿筷子。
關忻說:“把飯拿走,把鑰匙留下。”
遊雲開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關忻輕輕歎了口氣:“雲開,我後悔利用了你,别再讓我内疚了,好嗎?”
遊雲開攥着筷子的手緊了又緊,半晌掏出鑰匙撂在桌子上,抓起背包沖出了門。
關忻脫力地靠上椅背,像剛剛經曆了一場險象環生的手術,汗流浃背,疲憊不堪。
——要看穿遊雲開易如反掌,他也曾是少年,少年對世界還抱有新鮮感,太容易動情,遊雲開隻是碰巧撞見連霄“欺負”他,覺得他可憐,誤把“憐憫”當成“愛”。
如果沒有連霄的持續刺激,遊雲開不會生出源源不絕的保護欲,執着到迷惑了自己。
這不是愛,是遊雲開的正義。
可遊雲開口口聲聲的“愛”太溫暖,他不舍得拆穿。
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讓他心動。
但這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