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堇在遊雲開驚恐的目光中坐到連霄身邊,關忻先一步回過神,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瞄了連霄一眼,但沒多話。
連霄伸展手臂,攬過阿堇:“你們認識?那正好,不用做介紹了。”
遊雲開瞪着阿堇肩膀上的豬手,雙眼噴火,視線在二人之間遊動,語無倫次:“阿堇,你怎麼,他——你——”
阿堇笑笑:“霄哥跟我說今晚要跟淩老師double date,我就知道準能見着你,surprise.”
遊雲開還要說什麼,被關忻打斷:“好了,點菜吧。”
餐館是新式粵菜,連霄點了幾籠招牌點心和艇仔粥;關忻點了兩道熱菜,一葷一素;遊雲開懷揣私人恩怨點了個貴的,最後輪到阿堇,阿堇說:“這些夠了,我動不了幾筷子,周末走服裝節的秀,這兩天正是關鍵時候,絕不能胖了啊。”
連霄一句勸慰都沒,收了菜單交給服務生。遊雲開對連霄本就成見極深,更覺得他不夠體貼,斷定阿堇癡心錯付,頓時火氣上拱,心有不甘:“你不是又喝了一天冰美式吧?”叫回服務生,“加一份松茸刺身,”對阿堇說,“這個熱量低,也是你很喜歡吃的。”說完諷刺連霄,“你就不會在你男朋友喜歡吃的東西裡面,挑出他能吃的嗎?”
連霄饒有興緻地看了眼關忻,說:“阿堇工作特殊,就是點了松茸,最多隻能吃半片,我不愛吃松茸,月明也幫不了你,他松茸過敏——哦,你不知道啊,”看着遊雲開愣住的神色,笑意加深,朝他舉了舉水杯,“光盤行動就靠你了。”
遊雲開不知所措,小聲問關忻:“你松茸過敏?”
關忻沒理睬他,對連霄說:“加個一人份的清湯松茸吧,”又對阿堇微笑,“無油少鹽,天涼了,暖暖身子。”
阿堇點頭,連霄朝服務生使個眼色;交鋒翻篇,三個人聊着天氣,唯有遊雲開的窘迫還悶在松茸裡,一頓飯吃得食不下咽,還得聽連霄談笑風生:“最近在接觸一部好萊塢的電影,但我想重新做規劃了,美國畢竟不是家鄉,中國人想混出點名堂,太難了。”
關忻說:“你還不算有名堂啊,别太貪心了。”
阿堇崇拜地看了連霄一眼:“我支持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連霄旁若無人地親了一下阿堇的臉頰,關忻則看向遊雲開的反應,遊雲開死死咬着嘴唇,怒盯連霄,自家白菜被野豬拱了似的憤怒;關忻給他夾了一顆蝦餃,解救他殷紅滲血的嘴,說:“這個蝦餃不錯。”
遊雲開沖他擠出個猙獰的笑容,然後瞪回對面,撕咬蝦餃,活似撕咬連霄的肉。
關忻見他這樣,頓了頓,繼續跟連霄聊天:“聽說Alex不做你經紀人了?”
“你還是這麼關心我,”連霄開個玩笑,“他建議我留在好萊塢,但我還是想回來。他有家有業的,走不了,就好聚好散吧。”
關忻默不作聲,心想,連霄如今的高度差不多到了當代華人影星的天花闆,Alex恐怕也化不到更好的資源了,但是回國——他看向小口喝湯的阿堇——一旦連霄同性戀的身份曝光,隻怕大陸難容,到時又沒法再回好萊塢,進退維谷,窄路不通。
除非連霄隻是玩玩,壓根兒沒打算和阿堇天長地久。
想到這裡,他又看了眼遊雲開。
阿堇如何,跟他沒什麼關系,他擔心的是遊雲開,以遊雲開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性子,到時候會鬧出多大風波,關忻簡直不敢想。
想到這裡,微妙的嫉羨死灰複燃,曾經他被連霄棄如敝履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能安慰他或為他挺身而出的人。他淋過了雨,一身泥濘蹒跚到遊雲開這堆篝火前,剛剛恢複體溫,然後發現篝火也是别人的雨傘。
遊雲開很好,好到他升起一絲不滿都是錯。
關忻心不在焉地夾了一口菜,剛放到盤子裡,艇仔粥上了來;關忻環顧了下桌子,遊雲開終于回收眼神,問:“找什麼?”
“胡椒粉。”
“在這兒。”
遊雲開拿過黑胡椒調料瓶,關忻剛要說什麼,連霄已經叫來了服務生:“您好,麻煩拿一瓶白胡椒粉。”
遊雲開握着調料瓶的手僵住,半晌臊眉耷眼地放回去。關忻見狀,盛了碗粥給他,這時連霄說:“他們家的甜點廣受好評,要不要嘗嘗,”又笑,“你現在不做演員了,偶爾放縱一下有益身心。”
關忻轉頭問遊雲開:“吃甜點嗎?”
“不要。”
關忻這才回過頭說:“不用了,謝謝。”
連霄聳了下肩,寬厚一笑;遊雲開好受了些,感激地看着關忻,整個人支棱了不少。
磕磕絆絆熬過晚餐,終于到了告别的時候,遊雲開如蒙大赦,四人相繼起身,關忻和阿堇并排而站,為了給另兩人騰地方,同時向後退去,正巧背後一位服務生上菜,眼見撞個正着,連霄眼疾手快,一把拽過關忻,一盤湯湯水水全灑在了阿堇身上。
服務生連連道歉,阿堇沒聽到似的,怔怔看着連霄握着關忻胳膊的手,眼圈倏地紅了:“我、我去下洗手間。”
“阿堇!”
遊雲開左右看看,一跺腳追了上去。
關忻抽出手臂,等兩人不見了,回過頭說:“不去哄哄?”
“有你男朋友哄呢。”
“……雖然這麼說是多管閑事,但是,連霄,别再傷害愛你的人了。”
“再?上一個愛我的人是誰,你?”
關忻凝視他好一會兒:“你真是個混蛋。”
連霄氣定神閑地笑了:“月明,和你分開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但如果你覺得遊雲開是那個人,那我甘願為我的後悔買單。”
“别把我和雲開扯進去,既然你選擇了阿堇,就好好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