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是剛剛李躍的表現讓她感到恐慌,她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這種恐懼。
她的世界仿佛正在面臨劇烈的動蕩,而這種動蕩足以讓她的防禦盡數崩潰。
汽車鳴笛聲在兩人身後炸開,老高下車,面色古怪的看着抱在一起的倆人:“你倆幹嘛呢?!”
于初錦倉皇的擦幹眼淚,從陸久安懷裡出來,眼眶紅紅的看着老高:“沒幹嘛。”
她的聲音又悶又啞,眼睛都哭腫了,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老高欲言又止,到嘴邊的訓斥和警告都被迫憋了回去。
他一擺手,指着自己的小轎車:“先上車,回學校再說。”
于初錦狀态很差,一到學校就給自己請了半天假。
陸久安也沒在學校呆很久,因為陸建華突然在街上暈倒了,他得回去看看怎麼回事。
再次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陸久安捂着肩頭冰涼的布料,麻木的看着躺在地上抽煙的陸建華。
“沙發呢?”他看着空蕩蕩的客廳,眼神毫無波瀾,“你又賭輸了?”
陸建華瞅着他沒吱聲,父子倆就這麼對峙着,直到陸建華一包煙抽完,朝他伸手勾了勾手指:“給我錢,我去買包煙。”
陸久安站着沒動。
陸建華仿佛被他刺激到了,猛地把一旁當煙灰缸用的小鐵盒砸過去:“給老子錢買煙!”
“沒錢。”陸久安看着他,眼底毫無波瀾。
“沒錢?你老子都要死了!你連買包煙的錢都沒有!”陸建華翻了個身,捂着臉用力擤着鼻涕,嘴裡不幹不淨的罵着。
陸久安隻覺得反胃,他看着狹小的房子,永遠照不進陽光的窗子,很輕的吸了吸鼻子。
他很想歎氣,但是又覺得心裡憋悶的很。
“陸建華,”他雙手插兜,無所謂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解脫了。”
說完,他不顧陸建華的哭罵,轉身走了出去。
樓道裡依舊是烏煙瘴氣,打罵聲不絕于耳,陸久安隻覺得這裡簡直爛透了。
他想逃離,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正渾渾噩噩的打算去舊廠辦公室待一會,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是李躍發來的消息。
這家夥想要請他吃飯。
陸久安站在路邊,看着那條消息,緩慢地回複:“好。”
兩人在學校旁邊買了一大堆燒烤,李躍心情低落,兩人漫無目的在外面瞎轉悠。
“你到底要去哪啊?”陸久安停下腳步,“走不動了,你要是沒地去……”
“嗯,沒地方去,你有地方呆着嗎?”
陸久安看着他,呼出一口濁氣:“走吧。”
兩人了舊廠辦公室。
“嚯,你怎麼找到這的?”李躍興奮的一口氣爬上四樓,站在露天陽台上張開雙臂。
“真爽啊,獨占四層小洋樓!”
陸久安懶得搭理他,搬出小沙發,把燒烤啤酒擺在桌子上。
兩人坐在露天陽台上,邊喝酒邊撸串。
一開始兩人都很沉默,隻是安靜的吃着。
直到天色越來越暗,李躍忽然放下竹簽,捂着臉用力的捏了下鼻子。
陸久安吃串的動作不停,随手把紙巾遞過去:“怎麼了?”
“沒,有時候也挺羨慕你的。”李躍突然開始無厘頭的感慨,“我要是有你那腦子,估計家庭關系會和諧很多。”
陸久安沒說話,李躍瞅着他:“你不打算對我的羨慕做出一點表示嗎?”
陸久安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把手上的油擦幹淨,抓起啤酒灌了一口。
“羨慕我?羨慕我什麼?”他仰頭望着天空,回憶着自己的悲慘人生,内心出奇的平靜,“我爸是個家暴男,除了賭錢也沒别的本事。”
李躍一愣:“……什麼?”
陸久安沉默幾秒,忽然問他:“你知道為什麼不讓你們去找刀疤給林靜出氣嗎?”
“知道,我們打不過呗。”
陸久安短促的笑了聲:“差不多吧,我小時候差點被他摔死。陸建華賭錢,還不上錢就拿家裡的東西抵。陸建華不讓他們搬,他們就把我從三樓扔下去了,就是我房間那個窗戶,家裡沒錢給我住院,我就在垃圾桶邊上躺了半個月,最後吊着一口氣活了。”
“我被扔下樓的第二天我媽就跳樓了,也是那個窗戶,陸建華說他不吉利,就把窗戶給封死了。”
李躍瞪大了眼睛,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哥們兒,真是命大啊。”
“所以你還羨慕我嗎?”陸久安看着他,笑的比哭還難看,“你也喜歡于初錦,是嗎?”
他捂着自己心髒的位置,指尖搭在肩頭,自嘲的笑着:“今天她抱我了,你知道我腦海裡第一時間想的是什麼嗎?”
李躍想了想,誠實的搖頭:“不知道,但是真他媽羨慕你,她都沒抱過我。”
陸久安笑了:“那你知道我當時再想什麼嗎?”
李躍搖頭:“什麼?”
“我在想,她應該遇到更好的人,那人聰明,有着溫馨的家庭,能在她難過的時候第一時間安慰她,而不是像個僵硬的傻逼一樣手足無措的抱着她的我。”
“你想的也太遠了吧?”李躍喝了口酒,感慨的歎了口氣,“要是她能接受我,哪怕隻談一天我也願意。”
“我不願意,”陸久安手背用力的壓住眼睛,呼吸逐漸粗重,“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