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輕聲道:”以後都可以不講究這些了,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他的弟弟,想怎麼叫他就怎麼叫他,可以不受拘束,也不需要像那些外人一樣對他行禮。
殿下這個稱呼太過疏遠了,不該出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
齊玉沒有回應。
他才不相信這些話呢,上一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不聰明,但是也沒有蠢笨到那個地步。
上輩子已經經曆過的事情,這輩子他已經不想再重複了。
齊修袖子下的手曲了下,揚起一點笑:“阿玉這是要去哪兒?”
齊玉:“去城郊。”
“哦,挺好的。”齊修說,“現在去城郊踏春也挺好的。”
天氣開始轉暖了,萬物複蘇,城郊也有了同冬日不一樣的風光。
一陣沉默。
齊修發現自己真的很難跟齊玉聊起來,因為他對齊玉的了解太少了。
“太子殿下,你還有事嗎?”齊玉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如果沒事的話,他可不可以走了?他和阿凜約好了要一起去挖野菜,吳嬸會包野菜餡的包子,可好吃了。
齊玉很喜歡吳二嬸。
齊玉沒有見過阿娘,以前的成長中也沒有女性長輩的參與。
齊玉不知道他娘如果還在的話,她會是怎樣的母親呢?可能會跟吳嬸像,也有可能不像。
齊修看着很想跟他分開的少年,心中苦笑:“沒事了,你去吧。”
“嗯。”齊玉說,“那,太子殿下,我先告辭了。”
齊修看着離開的齊玉,迫不及待的模樣,巴不得早點兒跟自己分開。
齊修:“阿玉,你,是不是讨厭我?”
齊玉還沒有走,聽到這樣一句愣了愣。
他回頭,睜着眼睛看着站在原地的青年。
從長相上來說,齊修的相貌更像那位無比尊貴的天子,而齊玉其實和齊修也僅僅有三四分相似。
齊修發現齊玉其實長得更像母親。
齊玉搖搖頭:“沒有。”
他不敢的。
齊修:“是嗎?”
齊修看着說着否定的齊玉,并不認為齊玉說沒有讨厭就是喜歡。隻是不讨厭,也不喜歡了。
他的弟弟已經放棄期待了,去學“懂事”了。
齊修勾了勾嘴角,勉強扯出來一個笑:“你先走吧,阿玉大概也約了朋友吧。”
他知道齊玉近來與鎮國公家的人走的很近,甚至他手下還有門客讓他注意些齊玉的動向,以防齊玉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齊玉哪怕再不受喜愛,那也是一位嫡皇子,這個身份就足以讓一些有心之人借題發揮。
在那個門客說這些話的時候,齊修掀起眼看了一眼那個人。
他記得,這個人似乎私底下跟老二家的人走的近。
男人自以為說的很有道理,還在那兒侃侃而談,卻沒有發現齊修看向他的目光裡藏着冷意。
齊修回神,看着齊玉離開的背影。
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做過的那個不知道真假的夢。
夢裡坦然赴死的齊玉給他太多震驚了,也讓他心悸害怕。
他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穿過齊玉的身體,他想要讓人救救他的弟弟,可是無人回應,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
他就那樣看着,看着齊玉吐出一口口黑色的血,打濕了那身可笑的禮服,叫着阿娘,笑着閉上了眼睛。
過于真實的夢給他一個錯覺。
夢裡的一切不像是虛假的,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般。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齊玉在成年的那個生辰日,穿着最簡單的禮服,戴着廉價的簪子,玩笑般給自己取了一個不像字的字,沒有長者,沒有贊賓,沒有觀客,完成了一場一個人的加冠禮。
然後他抱着阿娘生前留給他的禮物,像吃糖果一樣自己一顆顆吃下毒藥,蜷縮在床榻間去找母後。
真真假假,他分不清。
齊玉現在待他疏離極了,不将他當成兄長了,“聽話”地把他當做太子殿下,把父皇當做皇帝陛下,用君臣在他和他們之間劃開了一條線。
齊修轉頭望向了另一個方向,那是皇宮的方向。
父皇有察覺到這一點嗎?
齊修不清楚。
他擡頭看了看路邊的樹,他記得齊玉的生辰要到了,這次他不會忘記了。
他的弟弟的生辰在花開的春天,那是一個很好的日子。
這一次他會好好準備一份禮物的,不會讓他的弟弟隻是收到一份廉價的禮物就滿足了。
他的弟弟不應該隻滿足于那麼一點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