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高大，端坐寶蓮之上，從齊玉的角度看過去甚至看不見佛像的全部模樣。

齊玉仰起臉看那佛像，佛像莊嚴，面容慈善，居高臨下的模樣好似帶着對世人的悲憫。

齊玉愣愣的盯着佛像看了一會兒。

對于神佛之事，齊玉說不上信，也說不上不信，不過重來一世，他倒是比上輩子更信了些。

雖然齊玉不明白，如果真的有神佛存在，那為什麼要讓他重新來一次呢？

他是自己找死的，根本沒有想過要重活一世的，他是想去找阿娘的。

如果換作别人，能夠重活一世想必會很高興，因為重來一世可以讓他們彌補上一世的遺憾。齊玉不是，他上輩子是因為太累才想去找阿娘的，即使重來一世，阿爹和哥哥也不會喜歡他的。

重新活一世，依舊是被父兄厭惡嫌棄而已。

如果說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是神明的眷顧，齊玉不明白這樣的機會為何會落到他一個“壞孩子”的身上，神明不是更應該眷顧好人嗎？

齊玉想不明白。

不過他承認，也多虧如此，他才有機會遇上楊凜。

他不想去彌補遺憾，他也沒有什麼遺憾好彌補，這輩子齊玉覺得能夠被楊凜喜歡就心滿意足了。

這輩子他不是沒人要的“壞小孩兒”了，有人要他的，也有人喜歡他的。

他不貪心，有一個人就可以了。

齊玉跪在蒲團上，他的腿不太好，這樣的姿勢很不舒服。

齊玉沒有說什麼，跪的闆闆正正的，有一點刺痛從腳踝處傳來，他也隻是忍着。

忍一忍就好了，沒多久的。

按照往年的習慣每天隻需要跪上兩個時辰就好了了。

他在齊林和齊修的身後，稍微調整了下姿勢，盡量減輕落到右腿上的重量。

齊修餘光向後，注意到齊玉的小動作。

他和齊林都是練過武的，跪兩個時辰對他們不算什麼太難的事情。齊玉不一樣，十六歲的少年沒有習過武，身體也不過比常人健康一些而已。

不過齊玉現在右腿有疾，每到陰雨天腳踝都會隐隐作痛，那種痛不會把人逼得崩潰，卻會讓人感到很不舒服，跪着這種姿勢很不舒服。

“轟隆——”厚重的雲層中有悶雷響起，外面似乎要下雨了。

冷意從外面傳遞進來，齊玉沒忍住縮了一下脖子，很快又重新跪直了。

他有罪。

齊玉自己很清楚。

陛下和太子殿下是來為阿娘祈福，他不是，他被帶來是為了贖罪。

齊玉掀起眼往上。

他與面容慈悲的佛對上眼。

佛祖啊，如果你真的存在，那麼請保佑我的阿娘輪回轉世後能夠幸福安康吧。

齊玉偷偷的想，如果佛祖真的可以保佑他阿娘下輩子過好，長命百歲，那麼他少活幾年也是可以的。

“轟隆——”

一聲驚雷炸開，外面下起了雨來，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佛堂的瓦片上，風吹得殿内燈盞中的燭火直晃。

齊玉回頭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齊歡已經被齊林派人送回去了，說是齊歡年紀小，不必跟他們一起熬着，太子妃溫雅也讓她跟着一起回廂房了。

齊玉看着跟着溫雅離開的小孩子，思緒飄遠了點。

原來小孩子堅持不住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想起自己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被帶來這裡，同樣是現在這個蒲團上，他跪了好久。

小孩子身嬌肉貴，跪上兩三個時辰，膝蓋都烏了，疼得小孩兒直冒淚花。

可他不敢跟父皇說，他不敢說他膝蓋好疼，他不敢說他堅持不住了。

他跪在這裡是應該的，他不能那麼嬌氣。

陛下會不滿意的。

齊玉餘光關注着齊歡被帶走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羨慕，很快又收回了目光，重新跪直了，低下了頭。

“阿玉。”齊修一直關注着齊玉，也注意到齊玉調整姿勢的動作，立馬就想到了齊玉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