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琪駿淡淡的一句,卻像是如同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向他滾了過去。
“不是!”
姜骅朗瞬間感到十分慌張,“我沒有……”
“你有,若不然你愁什麼?這麼些年,我從未見過你因為這種事情犯愁。”
鄭琪駿直直看向姜骅朗的眼睛,神情十分認真,沒有意思玩笑意味。
姜骅朗沉默了下來,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是覺得她有些不同。”
“京中各家貴女整日不是彈琴作畫,就是賞花寫詞無趣的緊,除了恪敏,就隻有她,和他們都不同。”
“第一次見面,在郊外,姜丞業派人刺殺我,因為着急趕路,一衆士兵全被我們甩在身後,當時跟在我身邊的人唯剩一個趙然。”
“我以為,我躲不過這一劫了。”
“卻不成想,她忽然出現,不說一句,提着一柄軟劍就沖了進去。”
“我也不知為何,在知曉恪敏交了一個好友乃是謝老将軍的外孫女時,就在一瞬間我又回想起了,她從屋檐躍下的身影。”
“派人跟着她,一是為了南安王府,還有就是為了查她是否就是那日的少女。”
“好在,是她。”
鄭琪駿靜靜聽着姜骅朗說話,眼神從未離開他的眼睛一分。
略懂人心,所以他知曉那雙狹長而有些上挑的眼眸裡,添上了些他以前從未見過的,不同于其他的溫柔。
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姜骅朗在他眼中是無論何事都是十分冷靜從容的,甚至在有些時刻有些許的古闆。
任何不好的情緒都會被他自己消化得十分完美,不會在他人面前展露一絲一毫的别樣情緒。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終于有了這一份過去沒有的,十分罕見的慌亂。
“所以,你對她,僅僅是覺得她有些不同?”
姜骅朗有些疑惑地望向鄭琪駿,他從未有過這般情緒,自是認為隻是覺得衛無雙與京中貴女性子、愛好皆不相同。
所以對她有一些興趣罷了。
見自己好友仍是沒有認清自己的心,鄭琪駿長歎口氣。
“阿朗,你自小得邵太師教誨,閻詹事輔佐,他們各個皆是些老學究,你鮮少有真心開心的時候,我也從未見過你慌亂的模樣。”
“你知道我第一知道你也會感到慌亂是何時麼?”
鄭琪駿見姜骅朗怔愣的模樣,耐心道:“你還記得衛小娘子有次在街上,偶然闖進了我的醫館。”
“那時我們正在談論照薊縣之時,見有人闖進來時你都未曾亂了一絲,但卻在我說讓你選她做太子妃時,你慌了。”
“也許現在是有些不同,但未來呢?今日你又是為何?來我這醫館,頭一次同我談除了朝政之外的事。”
“阿朗,人生漫長,皇宮冷清,真情罕見,若有你真心相待的人在你身側,同你一道,你就不會感到那樣難熬。”
“陛下和皇後娘娘的例子不就活生生地擺在你面前麼?就算陛下專寵溫貴妃數十年,但也絕不會廢了你而改立瑞王為太子。”
“情之一字,于皇宮最是珍貴,多的是利用與算計,我不希望你以後會步陛下與皇後娘娘的老路。”
“所以,你這次不妨就随你心意,看看你内心究竟會怎麼樣?不要試圖掩蓋它,也不要試圖去篡改它。”
聽着好友的一番勸說,姜骅朗終是有些心動了。
姜骅朗擡眸望向被屋檐遮了一半的碧藍的天空,喃喃道:“就随,自己心意麼?”
鄭琪駿拍了拍姜骅朗的肩膀,知曉自己該給他留些時間,讓他自己好好想想,于是轉身從屋内走去。
許久過後,一隻孤零零落于南遷大部隊的燕子落在了院裡的一顆細窄的小樹上。
叽叽喳喳的叫着,和他此時的内心一般吵鬧,姜骅朗注意被那隻叫得歡快的燕子吸引了去。
忽然有另一隻燕子從一旁高高的院牆飛了進來,落在它的身邊。
兩隻孤單的燕子依偎在一起,似是做了決定,又騰起翅膀,飛向了曠闊的天空。
姜骅朗看着那根被壓彎後又重新豎起來的細枝輕笑一聲,長舒口氣,朝屋内走去。
和那燕子一樣,他也做了一個決定。
*
剛吃了幾片香碗的肉片,衛無雙已經有了些飽腹感,這時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貪嘴吃那幾塊栗子糕。
沒吃多久,衛無雙就放下了手中竹筷,用一旁的錦帕擦了擦嘴。
“姜姐姐,吃完飯咱們就去看那柄槍麼?”
“對,”姜繼瑜點點頭,又瞧見衛無雙放下了手中的竹筷,“你吃好了麼?”
衛無雙有些不好意思,略帶一些羞澀,“都怪剛才吃的那幾塊栗子糕,這麼多好吃的,我卻吃不了幾口。”
“誰叫你貪嘴,我看謝老夫人吩咐春桃看着你真是未蔔先知。”姜繼瑜打趣着衛無雙。
姜繼瑜也放下了手中竹筷,“不過沒關系,下次你來再讓祝奶奶做香碗。”
漱過口後姜繼瑜帶着衛無雙朝俞樓的另一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