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辰點滿夜空,姜骅朗正悠然地躺在院中搖椅吹着晚風,崔武悄然落在姜骅朗身後。
“殿下。”
姜骅朗輕嗯一聲,“衛姑娘那如何了?”
“明日衛老夫人與柳氏會被送去城陽。”
姜骅朗緩緩睜開眼睛,月光下清冷的目光釘在崔武身上,“衛老夫人也去?”
“是,衛姑娘生母的死是柳氏唆使郎中下毒,但衛老夫人為了讓郎中進府也曾給謝夫人下毒。”
聞言,姜骅朗驚詫地挑起眉梢,“衛姑娘現在如何?”
“衛姑娘晚間同衛舍人一同用了晚膳後獨自去了江邊。”
姜骅朗站起身喚來趙然,“咱們去永城河。”
*
和衛懷镕一同吃了晚膳後,天邊還挂着彩霞,但衛無雙想早早歇息,遣散了屋中衆人,褪去衣衫躺進被窩。
但是心情煩悶,翻來覆去許久,她都沒能入眠。
薄紗隐隐約約映出一個側卧的曼妙身姿,青絲落在腰後,歎息聲時不時從帷幔後發出。
屋中沒有點燭,隻有将暗的天光從床旁花窗透進來,一枝帶着兩片小葉的細枝随風搖曳的影子落在窗紙上。
衛無雙翻過身平躺在床上,眼神憂郁地盯着挂在床頂上一個紅色香囊,衛無雙坐起身,将其取下放進手心。
香囊因為太過老舊,紅色已經褪了許多,香味也早已散盡,荷包上用蠶絲線繡的平安順遂幾字卻是柔美依舊。
輕輕撫摸針腳,仍是舊日那般細膩,如同母親的溫柔的手,在月光的映照下,衛無雙眼眶續起淚水。
許是因為自己歇下院裡太過清淨,她似乎聽見遠遠的幾聲“糕點,糕點”的叫賣聲。
将荷包重新挂回床頂,輕捋過流蘇,衛無雙起身穿上衣裳走出房門。
守在門外沒有離去的玉華同春桃見衛無雙的身影,立馬擔心地迎了上去,“姑娘要去何處?”
衛無雙從她們之間穿過,“我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來。”
春桃玉華對視一眼,在瞧見衛無雙身影消失之時,春桃拍拍玉華胳膊,“你快去,悄悄跟在姑娘後邊,别叫她出事了。”
衛無雙從側門出府,并未驚擾任何人。
沿街叫賣聲絡繹不絕,路兩旁家家戶戶門口挂上彩燈,行人皆歡聲笑語地從她身旁走過,好一副熱鬧場景。
酒樓門口站着幾位勾肩搭背醉酒後依然不舍離去的男子,幾名少女跨着籃筐分享着框中的花環。
“姐姐,姐姐。”
衛無雙本毫無興緻地從衆人中穿行而過,卻不料被人忽然拉住衣角。
衛無雙停下腳步,垂眸看去,隻見是一個跨着小筐,框裡放着許多花燈,臉上布滿塵土的小姑娘。
“怎麼了?”衛無雙蹲下身子溫和地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從筐裡拿出一盞花燈,“姐姐,買個花燈吧,可以許願哦!”
小姑娘俏皮地笑笑,将手中花燈遞給衛無雙。
衛無雙見小姑娘一人在街上售賣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娘親呢?”
小姑娘手指向一旁正挑着扁擔賣草鞋的頭發花白,身上衣裳皆是補丁的老婦人,“我奶奶在那賣草鞋呢。”
那老婦人本在認真編着草鞋,似有心靈感應般擡頭看了過來,連連笑笑。
衛無雙收回視線從懷中拿出了一小塊銀子遞給小姑娘,“你這些花燈我都買了,快和你奶奶回家去吧。”
小姑娘沒有去接衛無雙的銀子,而是開口問道:“姐姐,你買這麼多花燈做什麼?”
“姐姐要許的願望有很多,一個花燈盛不下,所以就多買幾個。”衛無雙輕柔地刮了刮小姑娘的鼻梁。
小姑娘這才恢複了笑容,将籃筐一并遞給衛無雙。
“姐姐,希望你的花燈可以順着河水飄到天上去哦,這樣天上的仙人就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啦!”
小姑娘接過銀子,快速跑到那老婦人懷中,老婦人看着小姑娘手中的銀子有些動容,忙起身朝衛無雙微微垂頭表示感謝。
衛無雙隻回應她一個微笑後轉身離去,朝永城河邊走去。
上遊飄來許多花燈,遠遠地還能看見那些花燈上寫下了許多人的願望。
衛無雙同河邊一擺攤寫字的書生借來筆,也在花燈上寫下自己的心願。
書生看見衛無雙一個接一個的花燈寫,有些吃驚,“這位娘子,你寫這麼多花燈,是有什麼宏大的願望?”
“不過是寫給亡人,求一個慰藉罷了,沒什麼宏大的願望。”
話音剛落,衛無雙寫好最後一個字,又給那書生幾塊銅闆,“多謝你的筆墨。”
或許是文人風骨作祟,書生不願收下那幾塊銅闆,将銅闆推還給衛無雙。
“小生在此擺攤是為代筆,我未曾替娘子代筆,如何能收。”
衛無雙雖然手上在收拾自己的花燈,但餘光瞥見了他的糾結,毫無意外他會拒絕自己的銅闆。
“若無你的筆墨,今日我便不能與故人言。”
“燒餅,燒餅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