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衛無雙聽見屋外兩人的對談聲消失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此刻她眸中滿是血絲，眼神空洞無神。

春桃進門前一刻，她才夢見了她的娘親，她夢見她阿娘站在院中朝她伸開手臂，接她入懷。

阿娘離世時她尚且年幼，與阿娘的回憶隻留下了一小部分。

許久過後，衛無雙從貴妃榻上坐起身來，光着腳走到那副畫像面前。

衛無雙伸出手指，輕柔地撫過畫像中人的臉頰，思緒不斷翻滾，記憶中那個靠在床頭含笑看着她的人影與畫像重疊。

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眼下長睫卻挂上了一滴倒映着畫中人影的淚珠。

“阿娘，我将柳氏趕走了，你能看見嗎？”衛無雙嗓音輕輕顫抖。

不知何處刮進來的風，吹起了畫旁的帷幔，細膩的綢緞輕掃過衛無雙的臉頰，擦掉了那顆還未及時落下的眼淚。

衛無雙閉上眼睛，任由帷幔撫過她的臉頰。

再次睜眼時，衛無雙唇角彎起，眼眸彎彎似月牙，眸中已無先前落寞，“阿娘，雙雙不哭了。”

衛無雙轉身打開房門，擡眼便看見坐在石凳上的玉華與春桃倏地一下挺直了背脊，十分擔憂地看着自己。

“放心吧，我沒事。”衛無雙走下台階，輕和一笑，“對了，春桃，你說街上已傳遍了此事嗎？”

春桃用力點點頭，“是啊姑娘，不知是哪個嘴碎的把此事說了出去，累的姑娘也被衆人讨論。”

“說我什麼？”衛無雙眉梢輕挑，有些好奇。

“說姑娘至孝至善，時隔十八年替母查兇。”

衛無雙垂眸輕笑出聲，“這不是誇我嗎？”

春桃撅着嘴，“那些人不過馬後炮，姑娘剛回京的時候，不是還有不少人聽信了柳氏的話。”

“好了春桃，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願意說就說去吧，你家姑娘又不會因此少塊肉。再說了，他們都在誇我還不好麼？”

衛無雙走進春桃輕輕撫着她的腦袋，又想起什麼，眸色一暗，“玉華，你速速寫封信告訴你父親此事，請他留意着些我外祖父母，他們年齡大了，我有些擔心。”

玉華清楚事态緊急，連忙道：“好，姑娘，我這就去寫。”

“春桃，我睡着期間，父親可有來找過我？”

“沒有，”春桃有些猶豫地将眼眸瞥向别處，“但是，小郎君來過。”

“衛訸？”衛無雙眼神有些錯愕，輕蹙眉頭。

春桃點點頭，“小郎君許是想來求姑娘将柳氏留下，但聽姑娘睡着又離開了。”

衛無雙松開搭在春桃肩膀上的手，考慮片刻，“走，咱們去訸弟院裡瞧瞧。”

衛老夫人與柳氏離開了，衛訸便被衛父帶去住在了鳴絡苑，等衛無雙到鳴絡苑時，院子裡沒有一個人的身影，衛父也不在屋中。

“姑娘。”一小侍女走上前輕聲喚着。

“訸弟呢？”

小侍女詫異地擡起眸子看向衛無雙，見衛無雙神色無常又連忙垂下腦袋，“小郎君還未散學。”

“行，那我就在院中等他。”說完衛無雙便帶着春桃坐在院中角落的石凳上。

柳氏雖然走了，但這院中的小厮侍女也曾是服侍她的人，而衛無雙離京十年，這院中的侍女小厮看似聽自己的話，心底裡卻不一定。

柳氏畢竟做了十餘年衛府主母，若連心腹都沒有，怕是也沒那個本事能讓人心甘情願替她殺死衛無雙阿娘。

衛無雙雖然靜靜地坐在石凳上什麼也沒做，但她能感受到周圍若有若無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成王敗寇，柳氏再無回京的可能。

她倒是不介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許久過後，院外有陣腳步聲響起，衛無雙擡眼望去瞧見那人是衛訸。

但此刻，衛訸已無回京後頭一次見她時的那番嚣張模樣。

瞧見她時，衛無雙明顯察覺出衛訸眸中閃過的一絲害怕。

衛無雙見衛訸愣在原地，朝他招招手，“過來。”

衛訸回過神來，十分聽話地走到她跟前。

看着衛訸瑟縮着脖子的模樣，衛無雙眉頭蹙起，擡手強硬地将他的腦袋托着揚起，挺直他的胸膛。

“男兒郎如此膽怯模樣像什麼樣？”衛無雙語音參雜着一絲絲怒意。

“姑娘。”跟在衛訸身旁的小厮見狀連忙上前跪在衛無雙跟前，“姑娘饒命，小郎君年幼，夫人所做之事與他無關啊。”

衛無雙托着衛訸有些肉肉的臉蛋，有些不耐地瞥向那小厮，“我何時要害他了？”

小厮一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衛訸雖然被衛無雙強迫着同她對視上，但眼中的害怕卻不能被她一并帶走。

衛無雙移開視線看向衛訸，敏銳地抓住衛訸眼中的懼意，輕笑一聲，覺着有些有趣，輕挑眉梢，“你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