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半刻,并未見有守衛回來,柳岄對着長風玄點點頭,兩人躍到樹上,一動不動地觀察着院内的情形。
茫茫霧海裡,一幢兩層小樓赫然背立,二樓漆黑一片,一樓後廊倒是透出昏黃燈光,自雕窗上的影子可知,裴四長老尚在伏案耕耘,他們無法繞到前院去,一旦驚動裴四長老,今夜的付出将功虧一篑,得從後院想法子,既能讓裴四長老主要離開,又得拖延一段時辰,若是翻查信件時被發現,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兩人默默觀察,長風玄倏地靈光一現,湊近柳岄耳語片刻,話畢柳岄蹙眉深思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
兩人悄無聲息從樹上落進院内,沿着院牆閃身到小樓牆角,矮身挪移到窗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長風玄緩緩站直身子,阒然縱身攀住廊木,柳岄抛出匕首,她抄手接過,對着餘塞窗下方輕輕劃過,如切豆腐般輕松,長風玄暗暗羨慕,不知這匕首是否削鐵如泥,倘若能收歸己有……
長風玄甩甩頭,将這心思暫時抛開,嗯!隻是暫時!她咬住匕首,悄悄冥冥掀開餘塞窗,露出一條窄窄的縫,而後點點靜極思動的小蔔的腦袋,努努嘴,小蔔像是得了赦令,精神抖擻地從窗縫中鑽進去。
長風玄即刻松手,柳岄在下方一把摟接住她,兩人同時矮身背貼清水牆,柳岄拿下長風玄咬着的匕首,仔細端量她嘴唇,确認并無受傷,才将匕首收回鞘中。
小蔔進了房内,看到一人背對着它端坐在書案前,它想都沒想落在那人頭上,裴四長老正心無旁骛寫信,沒成想頭上落了東西,擡手一拂,小蔔撲棱棱飛走,裴四長老怎麼也想不通書房内何以出現了一隻鳥,他有些生氣,重重咳嗽幾聲,欲讓守衛進來驅趕,奈何外頭毫無動靜,他再次咳嗽,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他蹙了蹙眉,起身打開房門,想将小蔔趕走,小蔔在書房内轉了幾圈,直直杵在書案上,輕蔑地瞅了裴四長老一眼,叼起案上未寫完的信紙,見裴四長老瞬間變色,這才滿意地撲棱棱朝外飛去。
裴四長老早已察覺異常,守衛全都消失了,若是平日,但凡他有聲響,守衛必然前來請示,今日他打開房門卻沒看到一個守衛,最重要的是,那封未完成的信,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再無暇多想,追着小蔔飛身掠去。
柳岄兩人聽着裴四長老漸行遠去的聲音,待再無聲息,長風玄便再次攀上廊木,打開餘塞窗,腰腹用力,猱身躍入書房内,柳岄見她入了書房,便攀住廊木,雙臂用力同時身形上旋,腹部用力收緊翻身上了二樓,沿着二樓外回廊走到小樓正門上方,俯下-身以回廊遮掩,觀察四周動靜。
書房内陳列簡樸,一張書案,一張椅子,看來此處平日裡不常接待旁人,否則應當多備桌椅待客,如此私密,必定藏有秘密。
左側是數排書架,長風玄暗暗腹诽,如此多的藏書,他當真看得完?右側擺了一架多寶槅子,上頭多是瓷玩,有瓷瓶、瓷壺、瓷杯,長風玄目光一淩,埙!是巧合,還是……
世上真有如此湊巧之事?他有内鬼嫌疑,聽埙曲露殺機,多寶槅子上又放了埙器,今日定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長風玄回憶着适才裴四長老回頭看的那眼的掠影,盯着雕窗移動身形、轉動腦袋,待看到自己的影子與适才裴四長老的掠影相差無幾,才看向目光所及之處,那裡是……
多寶槅子!他看的到底是哪件瓷器?那一眼幾乎囊括了整個多寶槅子啊!總不能一件件查看吧,時辰緊急,長風玄腦中飛速運轉,幾乎下意識地走到瓷埙前頭,埙……就它吧!
長風玄先仔細端詳了下,還好書房雖不常接待外客,但平日掃灑大概沒落下,瓷器及多寶槅子都沒積灰塵,若是有積塵,倒不好下手了。
長風玄小心拿起瓷埙,一寸寸仔細觀察,從頭至尾,自内到外,不漏過絲毫細節,可……這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瓷埙啊!梨形平底,漆黑無字,八個孔洞,與裴籬的陶埙極為相似,但它确确實實平平常常,她想岔了?難道裴四長老看的不是瓷埙?那他會看哪個呢?
長風玄遠離了些,看着多寶槅子上的物件,心中漸漸急躁,到底哪個對他有特殊意義?她似乎聽到時間一分一秒走動的“滴答”聲,每“滴答”一次,她心跳便快上一分,時間不多了!
她雙手相互絞纏,末了下定決心般,重新回到瓷埙前頭,側頭看着它,一動不動,腦子卻轉得飛快:到底問題出在哪裡?與裴籬相關的,多寶槅子上隻有埙,難道不是裴籬?她從一開始就想岔了,裴四長老對裴籬并無愧疚,所以他看的并非埙,可不該如此啊……
長風玄眸光一動,死死盯着埙,原來如此!正在此時,外頭傳來越牆聲響,長風玄整個人瞬間定住,心頭寒意蔓延……
話說裴銘正被身後四名守衛追得左支右拙,雖說四人武功均不敵裴銘,但若四人同時對陣裴銘,裴銘未必能全身而退。
四人先是墜在裴銘身後追捕,眼看着越落越後,四人立即改變策略,形成包抄之勢,裴銘注意到自己即将被困其中,腦中快速閃過方才逃跑的路線,思忖附近哪個地方能甩掉四人,正當他尋思之際,他肩頭被人用力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