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刻後,柳蠻抱着幾根大腿粗的木頭回來,跑得呼哧呼哧的,一下扔地上:“喏,阿銘,這些夠了沒?”
裴銘呆若木雞,長風玄僵着後背大笑,笑得後背生疼,邊嘶氣邊斷斷續續道:“蠻兒,你是要……要建房子呢,哈哈……還是濕房子……”
裴銘無語,掃過那幾根大腿粗的濕木頭,直覺多瞅一眼都得當場飛升,他繞過大笑不止的長風玄,忽略一臉邀功請賞的柳蠻,徑自找木柴去了。
柳岄回來時抱回一堆枯枝,攜着一個小包裹,四顧沒看到裴銘,奇道:“阿銘上哪兒去了?”
長風玄随手一指,柳岄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再掃一眼委屈巴巴的柳蠻,秒懂!
他取出根手腕粗、尺來長的木棍,将抱回來的枯枝捆在木棍一頭,細枝藏内,稍粗的樹枝在外,模樣有點像圓笤帚,長風玄好奇:“你這是在做火把?”
柳岄邊捆邊“嗯”了聲,以示回應。
長風玄打擊他:“這能燃起來?那些枯枝才燒多久,一會兒就滅了吧。”
“這是油桐樹的枯枝,比較耐燒,這個火把足夠我們來回了。”
柳岄捏着柳蠻肩頭的衣裳揪她起來:“随我來。”旋即輕輕攙扶起長風玄:“自己能走嗎?”
長風玄不解:“上哪兒去?”
柳岄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上藥。”動身時捎帶上全部包袱。
柳岄點着火把,領着兩人去到密林裡的一棵大樹下,大樹已然枯死,部分樹枝砸落在地面,樹身粗壯,離樹根兩尺左右有一個樹洞,足夠一人進出,裡頭可容兩三人挨擠着站立。
柳岄擱下包袱,将附近的斷枯木撿拾過來,攏成一堆,拿出火折子點燃,而後側身站到樹洞前丈遠,輕咳後别過臉,回避兩人的目光:“阿蠻,進去幫岚岚上藥,上藥後你們順帶換了身上的衣裳。”
長風玄了然,漫然拎起自己與柳蠻的包袱,率先邁入樹洞,隻她背痛,彎身時疼得直籲氣,柳岄喚柳蠻:“阿蠻,扶一下岚岚。”
柳蠻蹬蹬蹬三步并作兩步竄到長風玄身邊,邊扶着她邊叨叨:“堂兄怎麼找到這棵樹的?真太能耐了!岚岚,我剛看着這樹都瘆得慌,像張牙舞爪的惡鬼,專程來找我索命似的。”
“你想太多了,它就是一枯樹,活着時它竭盡全力茁壯成長,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後,曆經種種,邁過一道又一道的坎,一道坎刻一圈年輪,然而終有一道坎,是它邁不過去的,時也命也,命途結束時,它甘願舍去一身光華,泰然面對枯死,豈非可敬?可誰又能斷定它當真死了呢?指不定它隻是換了種方式歸來,你瞧,”長風玄指了指地上的斷枝,“斷枝化泥,滋養新的生命,這難道不是它的新征程?”
柳蠻似懂非懂點點頭,柳岄則盯着長風玄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越熟悉長風玄,越覺得難以徹底了解她,她像是戴了許多面具,摘下一張,以為窺探到她的真面目了,但随着時間推移,慢慢發現,那不過是她的另一張面具。
樹洞裡透出窸窸窣窣褪下衣袍的聲響,随後是柳蠻的驚呼聲,柳岄心頭一緊,便聽得柳蠻說:“岚岚,你背上都淤青了,好大一片呢!你獵野豬時還撞到後背了?”邊說邊輕輕為她塗抹藥膏。
長風玄咬牙忍疼:“嗯,野豬太兇!”柳岄險些失笑。
過了好久,柳蠻終于長舒口氣:“好了!我幫你換衣袍吧,就你這樣,牽扯到後背都得疼死。”
長風玄确實沒力氣了,光塗藥便出了一身的虛汗,她勉力扯了扯唇角:“行啊!”
緊接着又是一陣綷縩的衣袍摩擦聲,間或傳來一兩聲壓低的悶哼,此時柳岄内心真是五味雜陳,樹洞裡頭的更衣聲讓他神不守舍,簡直是要命,僅僅是這些聲響便足以使他心蕩神迷,偶爾傳來的悶哼,又讓他心如刀割,這種□□的感覺,果真煎熬!
好不容易挨到兩人更衣完出來,柳岄撈起自己的包袱進樹洞更衣,刻意躲開長風玄的視線,唯恐目光相觸,此刻心底深藏的情愫,會毫無保留暴露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