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銘眉頭微蹙:“岚岚,阿蠻……不見了。今日醒來,你們都沒在,我和阿岄分頭出去尋你們,後來阿岄抱着你回來,說是在河畔發現的你,而阿蠻……”
長風玄抱膝而坐,頭深深埋在膝間,她才說過,遇事她頂着,如今……柳蠻在她眼前被人捉走,她腦中一片混亂,昨夜昏厥前她幾乎就要想到了,最為關鍵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頭又開始跳痛,汗從額頭、鼻尖滲出,長風玄攥緊拳頭,咬着下唇,挺過一陣又一陣劇烈頭痛,痛得她身子都止不住顫抖。
裴銘看到她無端渾身顫動,不覺驚呼:“岚岚,你是不是哪兒不适?快告訴兄長!”說着邊将她整個摟在懷内,撫揉着她的發頂:“岚岚,兄長在這兒,兄長在這兒……”
長風玄突然擡起頭:“兄長,我知道了,我想起來了!”
裴銘不明白她想起了什麼,但瞧她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下唇還有深深的齒印,心頭抽疼不已,他摸摸她頭,艱難扯出一抹笑:“嗯,想到就好!”
“兄長,你們在此等我,切莫輕舉妄動,我有法子解決,蠻兒會沒事兒的!”
長風玄沒給裴銘回話的機會,起身便朝來處疾趨而去,裴銘略一猶豫,便失了長風玄的身影,心頭既是擔憂又是疑惑:她到底想起什麼了?
柳岄回來,沒見到長風玄,蹙眉道:“阿銘,岚岚呢?”
“她回去了。”
柳岄急道:“回哪兒了?你讓她獨自離開?阿蠻才被捉走,若是岚岚……”
沒等他說完,裴銘便道:“我有什麼辦法!她說想到如何對付那東西,還說阿蠻會沒事,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就離開了。我怕我們都走了,你會擔心,遲疑了這麼一會兒,就沒了她身影,你以為我不擔心嗎?”
吼完,裴銘眼眶都紅了,柳岄心知是自己急切了,他拍了拍裴銘肩膀,垂首坐下,不再言語。
柳岄此刻隻覺百爪撓心,才過了一夜,阿蠻被捉,出去尋了一圈,回來連岚岚都離開了。他心頭火急火燎的,無處發洩,更不知該氣誰,若昨夜自己及時察覺,便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若岚岚肯信任自己,他們兩人合力,起碼能護住阿蠻。岚岚對冥枭,想必是毫無保留信賴的吧!想到冥枭,他心頭一陣鈍痛。
柳岄裴銘各坐地墊一頭,相對無言。柳岄估算着,他們從巨石處到這兒,用了不足五個時辰,長風玄往回趕,途中不必耽擱,來回至多八個時辰,蓦然想到她連吃食都沒帶,又得餓肚子,她在女子中身形偏高,快趕上他唇角處了,奈何身子纖瘦,每回拉她手腕,都怕一不小心拗斷了。不知她要到何處,現在又在哪兒……
柳岄正想得入神,倏然有腳步聲傳來,心頭狂喜,循聲望去,見是六名門生,其中一位女子,有過數面之緣,正是龐之瑤,想來餘下的皆是龐氏門生了。
柳岄與裴銘無意與龐門人深交,兩人都沒作聲,龐之瑤款步而來,及至近前,向兩人施禮:“柳公子,裴公子,沒想到會在此遇見兩位,實乃幸會!”
兩人族中的教養嚴苛,他們做不到對龐之瑤視而不見,兩人起身還禮:“龐姑娘,幸會。”
龐之瑤忽略兩人的疏離,語帶笑意:“柳公子,怎麼沒看到阿蠻?”
柳岄面色沉了沉:“她不在。”
“可是不見了?”說着便哀愁長歎:“唉!青玉也在附近不見了,我們往回趕,便是為了尋她!”
見兩人并無接話的打算,她繼續道:“她失蹤整整一日了,沒準已經遇害,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不能讓她孤伶伶的。”
柳岄冷淡開口:“你為何猜想她遇害了?”
“整整一日,被拽進萊河,我們冥潛最長才兩個時辰,她如何能活?”
龐之瑤見柳岄臉色難看,寬慰道:“阿蠻才失蹤,保不準還活着,若是你有意救她,不妨與我們一道,我們準備下河,能救回青玉最好,即便救不回,帶回她的屍身也是好的。”
柳岄心亂如麻,一會想到長風玄的囑咐:别輕舉妄動,有法子解決,柳蠻不會有事;一會龐之瑤的話在耳邊回響:冥潛最長兩個時辰,保不準還活着,救她……
柳蠻冥潛勉強過關,情急之下絕達不到兩個時辰,等岚岚嗎?岚岚來回至少八個時辰,她能有什麼法子,不過是安慰之言罷了。去救吧!至少盡力了,即便結果不如人意,日後也毋須後悔。人生能少一件後悔事,亦是幸事。
柳岄掃了眼龐之瑤身後五人,武功算不得上乘,那五人連同他,應當可與那東西一戰,勝負難料,不知龐之瑤身手如何,若龐之瑤身手不輸岚岚,他們便有六、七成勝算了。
柳岄問:“何時動身?”
裴銘一把拽住他胳膊,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阿岄,岚岚讓我們别輕舉妄動!”
柳岄心中煩亂,語氣不由重了些:“岚岚回來至少得八個時辰,那時阿蠻指不定……”
裴銘隻覺難以置信:“阿岄,你信龐之瑤,不信岚岚?”
柳岄急了:“不是!阿銘,我……”我什麼呢,做出這個決定,難道不就是不信任岚岚嗎?可這與信任無關,他隻是做出最合理的選擇,他并非不信任岚岚……
裴銘已然松開了他,背對衆人坐回地墊上,柳岄看了他好一會兒,對龐之瑤幾人點點頭,一起前往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