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啞妓。
仿佛聽到流蘇面簾随風輕響,成王擂鼓似的心髒緩了一拍,旋即越發劇烈地躍動起來:“無事、無事。”
他期期艾艾地問:“孤若是、想為玉京娘子贖身……”
成了。
流仙的鬓角微微滲出汗來,狀似不經意地朝屏風後瞥了一眼,雪白脖頸深深垂折:“殿下随奴來。”
兩側的持刀侍衛“锵”一聲向前,精甲相撞,紅衣花魁垂着鴉羽似的眼睫退後一步,成王就慌慌張張地将人斥退了。
「我真服了,僵屍吃到成王的戀愛腦都要嫌膩吐出來」
「小郡王假裝被吓到的樣子真的毫不走心哈哈哈哈哈哈」
「堅持跟上去的那個年紀大點的侍衛還是有腦子的,不過他怎麼一直盯着謝懷昭看啊,難道露餡了嗎?」
那日纥一身粗役打扮,按照計劃好的那樣守在屏風後,見到冷面走來的紅衣花魁時微微一愣。
鏡頭移到他短褐下攥着軟筋散的手掌,被謝懷昭擦肩而過時掀起的輕紗一攏,僵硬一瞬,又連忙低着頭緊跟上去。
“竟這樣遠。”侍衛蓦地出聲。
流仙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領着他們穿過一重又一重雅緻的長廊。
“十二坊樂籍女子的契書都歸置于同一處,”她輕聲道,“許是這畫舫太大了。”
成王點點頭:“不妨事。”
恰是轉角,他借着這個動作,小心翼翼回身偏頭,本想偷偷摸摸瞄一眼玉京,眼前卻猝不及防地漫上一片血紅——
玉京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貼了上來,手中白布緊緊捂住成王的口鼻,鎏金面簾向臉側散開,露出完整的一張面容,極其漂亮的一雙眼睛第一次和他對視,淺淡顔色宛如琉璃,成王能從中看清自己緩緩癱倒的影子。
「好近啊啊啊啊啊啊我靠我靠!!!」
成王枕在玉京曲起跪地的腿部,神志不清地望見自己的侍衛沖了過來,剛拔出刀,右側房内又有一人霍然闖出,與那個灰頭土臉的粗役一同,兩個呼吸間硬生生過了十幾招,總算将侍衛壓制在地。
那日纥将浸了軟筋散的麻布往他鼻上一摁。
那日金:“難纏。”
另一側,謝懷昭正毫不客氣地掐住成王的脖頸,低聲質問:“你可知‘千機引’解藥?”
太近了,玉京寬大的袖紗直接覆住他仰倒的下半張面孔。
……好香。
成王怔愣地看着他,眼神無意識朝手腕上的佛珠一瞟,下一瞬就被謝懷昭直接剝落。
謝懷昭:“空心的。”
那日金颔首:“走。”
一旁的那日纥緊跟着起身,足腕卻陡然被緊緊抓住,侍衛喘着粗氣,聲音沙啞,眼神卻死死盯住最前方小郡王的臉:“果然是你……平肅郡王……”
謝懷昭已經走出兩步,聞言擰着眉轉身。
“我在兩軍交戰時曾見過你……我早該認出來的,”侍衛斷斷續續地道,“我的三個弟弟均死在你刀下,想必你也不記得了……”
「我收回前面說他有腦子這句話……」
「完了完了快閉嘴快閉嘴啊!!」
謝懷昭半眯着眼俯視他,手指已經撫上腰側,語氣聽不出情緒,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交、戰。”
“我倒是差點忘了。”
他眉眼間緩慢浮現出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突然單手提起腳邊的成王朝上一拽,在侍衛目眦欲裂的注視中,擡手就将抽出的短刃悍然插進了成王的咽喉!
“咯……咯……”
“啊啊啊————”
鮮血潑灑,瞬間染紅半邊牆面,溫熱液體濺上肌膚,流仙忍不住尖叫一聲,随後反應過來,噙着眼淚,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唇。
“成王年紀尚輕,又是鷹揚之相,來日或許能成為一名相當出衆的将領吧?”謝懷昭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白玉骨節已經被血液浸透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留他一命呢?”
“謝!顯!你不得好死——”
侍衛沒機會說更多的話了。
喉嚨被割斷前,他雙眼充血,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淬滿怨毒,盯着謝懷昭恨聲詛咒道:“汝必不得善終!終有一日作繭自縛,身死之時曝屍荒野,鴉啄犬噬,天地厭之,鬼神棄之,遺臭萬年,為天下嗤——”
“聒噪,”謝懷昭冷淡地一垂眼,“不如拔了你的舌頭。”
離開畫舫時流仙冷汗漣漣,手腳已經無力支撐了。
謝懷昭換了衣袍,握着佛珠頭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那日金落在身後,借機扣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日纥的手。
“大兄?”
“纥兒。”草原世子目不斜視,隻緊緊盯住前方那道金玉其外的紅衣背影。
“來日若是有機會——”
那日金沉默半晌,對着自己一母同生的胞弟微微側眼。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