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疑下意識回絕:
【不用了,我不是很難受。謝謝梁特好意。】
對方完全不搭理,隻是重複:
——【我在你門口等你。】
沈疑:“……”
她從床上爬起來都費勁。礙于梁确可能真的等在外面,她不敢讓他等太久,胡亂套了件毛衣,穿上外套,左搖右晃地開門出去。
開門之前,拼盡最後的力氣,把孟景硯的那條圍巾塞到背包的最底層、塞得嚴嚴實實的。
真冷。
下樓的時候,梁确好像跟她說了幾句話,她什麼也沒聽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
“你躺在後面。”他幫她拉開車門。
沈疑拒絕:“不要。”
“你坐着不會更難受?”
“會。”
梁确:“……”
她靠在車門,哼了一會,才說:“我不想脫鞋,好麻煩,我脫不動。”
“……”他嘴角抽了下:“沒讓你脫鞋,上去就行。”
聞言,沈疑小心翼翼地爬上後座。
座位是真皮的,按理說臉碰上去,皮膚會又冷又疼。
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上去時才發現座椅已經提前開好了加熱功能,不适的感覺大大減輕。
後座有一個小枕頭,還有毯子。
沈疑把枕頭墊在腦袋下,然後抱住小毯子發抖。
大腦完全屬于放空狀态。
“松手。”梁确彎着腰,湊在離她耳朵很近的地方。呼吸時帶出的不知名好聞氣味抵在她耳後。
她随即乖乖松手。
梁确把毯子鋪開,蓋在她的身上。
整個過程沒有帶起一點冷風,動作輕緩而小心。
剛被熊麗華罵了一頓,沈疑心裡還是酸酸的。眼下,梁确小心而溫柔的舉動,竟反常地令她感到幾分可以依賴的安心。
仿佛此刻他不再是什麼需要她絞盡腦汁還讨好不了的超級領導,隻是個能照顧她的大哥哥。
不放過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心細如發。
沈疑稍愣,不明白這個念頭是從哪冒出來的。
……好恐怖,自己居然能把梁确和鄰家大哥哥畫等号。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相似之處?
——這是她被燒迷糊前的最後想法。
……
大約二十幾分鐘後,兩人抵達了離酒店最近的醫院。
淩晨的急診人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大廳裡空空蕩蕩。沈疑燒得有點神志不清,連挂号都是讓梁确代勞。
預檢台的護士給她量了□□溫,結果喜提39.8℃。
“我去,牛X。”沈疑看着紅色的體溫槍,感歎一聲。
“……”梁确沉默,拉着她往診室裡走。然後是一系列的面診,抽血化驗,開藥。
……
結果顯示是細菌性發熱,必須要吊抗生素。沈疑睜着眼睛,看醫生在鍵盤上噼裡啪啦地打字,難受得不行。
感覺他好像不是在敲鍵盤,是在敲自己的骨頭。
末尾,她聽見梁确問醫生:“生理期用這種消炎藥會有副作用嗎?”
醫生又看了眼單子,然後說不會。
……
出診室之後沈疑有點站不住,問跟自己并排走的梁确:“我可以靠着你嗎?就一會會。”
梁确:“……”
實際上沈疑是那種典型的“給根杆子就往上爬”的人士。但凡被拒絕,她能一秒老實。但要是對方一直不拒絕,她就能一直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甚至有些時候自己還意識不到。
這會渾身燙得厲害,看東西也模模糊糊有兩個重影,腳下更是發軟。
她想找個人肉拐棍,連求助對象是誰都沒搞清楚。
梁确沒回答,卻把胳膊遞過去,由她抓住,然後把大部分力氣用在這上面。
他身上挂了半個人的重量,重心卻沒有因此下傾分毫。注意着沈疑的步調,盡可能和她保持一緻。
即使隔着好幾層衣服,他似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滾燙的溫度。
……
輸液的地方在另一棟樓。護士撩起沈疑過長的毛衣袖子,在手背上塗上碘伏。
藥水順着紫色的輸液針進入靜脈,滴滴答答,無休無止。
她盯住頭頂的兩大袋藥水,看了一會,然後說:“我又有點坐不住了。”
這次梁确很主動,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靠着我。”
沈疑唔了一聲,乖乖照做。
他肩膀的高度正合适,頭往旁邊一歪就能靠到,不高不低。
“好難受。”她嘟囔着。
“睡一會。”
“睡不着。”
“……”
本來以為沒下文了,誰知梁确沉默的片刻還真是在想辦法:“你玩會手機,分散一下注意力?”
“看得頭疼。”
“……那,說會話。”
“啊?”沈疑非常疑惑:“你居然願意主動跟别人說話。”
梁确:“……”
梁确的長發留到鎖骨位置,她腦袋搭在他肩膀上時,總感覺靠近他頸窩的地方毛絨絨暖烘烘的,下意識想往裡蹭蹭。
她燒得神志不清,渾身無力,也沒有精神去顧忌自己靠在他身上的這個行為到底合不合理。
“哦,對了。”
她想到一個重點:“我真不知道梁思語是你侄女,也不是故意串通她來騙你的。她的男朋友是我學弟,我問過他了,他說梁思語告訴他她是05年的,兩個人同齡。”
“你别管她。”
梁确提到侄女就沒好語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
“她今年多大?十六?”
“嗯。”
“……”沈疑實話實說:“那也正常,這個年紀不少人都在談戀愛。”
“正常?”梁确皺眉。
“青春期嘛,誰十六七歲的時候沒喜歡過異性?”她說,“将心比心一下,你以前這會肯定也喜歡過别人,早戀又不是什麼天塌了的大事。”
梁思語看上去也不像要卷生卷死的人。上學之餘談談戀愛,調劑生活,還挺不錯的。
“……”說完沈疑才反應過來,把這話題扯到梁确身上不太好,他估計要覺得冒犯。
果然高燒誤人,完全燒糊塗了。
“額,其實我的意思是……”
她發現自己每次跟梁确對話,不是在補救錯誤就是在犯錯誤的路上。
然而,極大出乎意料的是,梁确輕輕搖了下頭:“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