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一眼望下去全是亮堂的火把,山路的輪廓模糊,怪石嶙峋,楚池怕被發現沒有點燈,踩着亂響的枯枝爛葉小心翼翼地下山。
由于孤兒院的孩子犯錯要被關小黑屋,她從小就怕黑怕打雷。每次被關都是譚朝漫陪着她,哄着她睡。想到這,楚池不由得黯然神傷,畢竟譚朝漫已經死了。
應景的寒風嗚咽着迎面吹來。
楚池裹緊衣衫,雙手相互摩擦哈氣取暖。不知不覺間便已到達目的地。她獨自在山洞裡坐下,計算着時間。
【系統為您播報,半個時辰已過!】
楚池來不及思考,雙手做喇叭狀,壓低嗓音對着山谷大喊:“爾等凡人竟敢打擾本座清修!”
這山谷本就地形奇特,回音在半空中飄着,顯得綿長而悠遠,似是從雲間而來的天外之音。
楚池看見山腳下的火把顯然一頓,亂成一團,她看着好玩,偷笑幾聲,來了興緻。
于是她又接着道:“本道已在此修行多年,即将飛升成仙,爾等凡人别以為送幾個女子上來助本座清修便是天大的福德!”
底下已有人吓得丢了火把,随處逃竄。
楚池窮追不舍:“如若你們再不離開,本座即将降下天劫!”
話音剛落,天空中竟真有驚雷閃過。
真是天助她也!
底下的人再也撐不住了,急急忙忙撤退,自亂陣腳。
楚池怕他們折返,又警惕地坐了片刻才拍拍手上山。
一路上,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她看過冊子也看過牛家莊的地圖,牛田家離廟宇甚遠,他為何要帶自己去哪?為何牛田偏偏在那天去找茬?為何牛小姐房間裡會有濃重的半夏味?
武垂玉已經收拾完坐在屋子裡等着,看她瑟瑟發抖地邁進門,她真摯道:“多謝你。”
楚池擡擡手:“無礙無礙,隻不過有無禦寒衣物?我快凍死啦。”
武垂玉找人從裡間拿出一件披風親自給她披上:“是我未考慮周到。”
“不必在意。”楚池走到桌前将殘留的茶水一飲而盡,“舒坦!”
武垂玉笑笑,吩咐人又去煮一壺。
“不必麻煩啦,我也要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們也快去尋别的出路吧,待他們回神定會再回來。”
“再緩緩吧,外面要下雨了。”武垂玉柔聲挽留。
楚池聽着雷聲又想着那漆黑的山路,覺得這個提議甚好。
她晃了晃杯底的殘渣,欲言又止。
武垂玉明了她的心思,道:“你有事便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垂玉,你并未拿那些人的銀子對吧。”楚池望着武垂玉,神情真摯,“你也沒有給女子下劇毒對嗎?”
“是。”她回答的毫不猶豫。
“上京城有傳言說是山上有匪以女子之命騙取錢财。你知曉嗎?”
恰好煮茶回來的楊柳聽到這話氣憤地将茶壺往桌上重重一放:“無稽之談!”
“我知曉。”武垂玉實事求是道。
“那你知曉為何上京城會有此傳言嗎?”
武垂玉搖搖頭。
“因為他們想要的太多了。他們既想要将女兒送出去換幾兩銀錢,又想借此事博得同情以謀利。那牛田便是故意引我去牛家莊的啊。”楚池自嘲般笑笑,望着杯底不知道是在同自己說還是同武垂玉道。
“他為何引你上來?”楊柳好奇道。
“若我是個富貴之人,定然打發他幾兩銀子好生安葬女兒,若我是個良善之人,那定然會幫他尋得他女兒根治之法,如此他便可将女兒嫁與地主,換銀錢。”
“那你若是無情無義之人呢?”楊柳問道。
“我是個毫無感情之人,他死了一個女兒,也不過是少了個無法傳宗接代的累贅罷了。”楚池悲涼地歎了口氣,“這個戲台搭好了,總是要有看客的。”
兩人都沒再開口,反倒武垂玉冷冷道:“所以這便是我們借下毒送女子出京的緣由。”
“我倒是也猜着了,隻不過身處亂世,女子身如浮萍,又能躲去哪呢?”
“上京以西與成渡交界有一無人空村,我們通常借女子中毒上山救助之事偷偷将女子送往那裡,如今算上來,約莫有二三十人。”
“一路上車馬盤纏也要不少花費,垂玉在山下可有謀生?”
“是。我在山下武館做武師,賺來的銀兩也隻夠那些女子路上的盤纏。”
“既然是空村,那那些女子如何存活?”
“我們在村中開墾荒地,種些糧食以求溫飽,有些手藝好的女子也會做些繡品拿去成渡或岐洲賣。”
楚池勾唇一笑,道:“那成渡都是些塵土飛沙,繡品如何才能賣出去?”
“這我便不知曉了。”武垂玉誠摯道。
“明日讓我拿去解藥救牛家女兒吧,她以後的謀生便由我來負責,可好?”
“也行,我自是信任你。”
“那就多謝信任啦。”楚池笑容可掬。
武垂玉耳根微紅,别過臉道:“時辰不早了,我讓楊柳帶你去就寝吧,隻不過我這環境不好,你且将就。”
楚池擺擺手,道:“我可沒這麼多講究。”
次日一早,武垂玉便親自護送楚池回京。
臨别時分,楚池回眸搖了搖手中的解藥:“垂玉,待我辦完此事定去武館找你學武,我們來日方長!”
武垂玉背對着光,看她站在金色夢網下靈動的模樣,不自覺一笑:“好,我們來日方長。”
消失一夜,晏景清定是擔心壞了,楚池想着先去私宅找他報平安,順便讓他給安排輛車送去牛家莊救人。
她才不要再坐牛車驢車跑那大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