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據了解,蕭叔叔的妻子很早的時候就去世了,蕭騰對她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我的思路連不成串,隻在手機裡記下幾個關鍵詞:童年缺失,喪母。
也許這些關鍵詞未來可以串成一條線,找到他性格形成的原因。
這些都不是最緊急的。
現在……最緊急的是……我要看到他的臉。
看不清他的樣貌,我的腳本排列就無法精準。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是外賣來了。
一人一份番茄雞蛋飯,每人贈送一份可樂。
我拿吸管插穿了可樂,在嘴裡勁爽的吸着,蕭騰一看見可樂,卻一臉嫌棄的樣子,順手放到了一邊。
放到一邊還不夠,過了一會兒,又把它放到腳底下,直到看不見為止。
他十分嫌棄那杯可樂……
我又偷偷記下:嫌棄可樂(垃圾食品)。
唉,這個沒情商的家夥,自己不喝也不用扔到腳邊啊,沒看我正喝的如此勁爽嗎。
左思右想,我托着盒飯坐到了他對面,探過身子小心翼翼的問:“能跟你商量件事嗎?”
他怔住,我又問:“腳邊的可樂可以給我嗎?”
他沒說什麼,拿了可樂就遞給我,依舊沒有擡頭。
擡個頭咋就這麼難呢!蒼了個天姥爺的!
我心中暗罵,擡頭看到窗簾下面的兩大盆綠植。
綠植很高,幾乎快到我的胸前。
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摸了摸綠植的葉子,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故意被盆栽旁邊的小闆凳絆了一下,連人帶可樂的向綠植跌去。
綠植即将被壓垮,我也即将一屁股坐在萬年青上……
伴随我誇張的慘叫,蕭騰一個箭步分過來,一把揪住我的圍裙,反手一拉将我提溜起來。
然後,一反常态的怒視我。
那真是……滿臉的嫌棄……
但我終于看清這家夥的臉了。
不僅如此,我還聞到了這家夥的味道。
從他的眼神裡,我看到了“你是豬嗎”四個大字,并連帶一串滾燙的問号。
我以為他會痛罵我一句,然而他沒有。
他嫌棄的注視了我5秒鐘後,把我揪起來放到一邊,然後去調整花盆的位置,用濕紙巾認真擦拭每一片葉子。
接下來,他說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你真的是劉叔叔的外甥女嗎?”他垂着眼睛,聲音裡含有質問,仿佛他是看透一切的小天使。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吓了一跳。
這麼快就被識破身份,我緊張的快冒虛汗了,我多想告訴他,你的父親也是為你好,接受心理療愈沒有什麼的。
我多想告訴他,其實,在國外,心理疏導是很普遍的!
我話還沒說出口,又聽他道,“西紅柿雞蛋蓋飯配可樂,可樂還得喝雙份。你真的是江灣地産董事長劉叔叔的外甥女嗎?”
呃……
介個……
“我爸真是越來越饑不擇食了。”
呃……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傲嬌打敗了。
原來,真正的傲嬌,其實不需要多麼張狂。
隻需要輕描淡寫,便可以表達對你的不屑。
這家夥雖然傲嬌孤僻,但在安全距離之外,他還會保持一份謙遜有禮。
但一旦觸及他的雷區,侵犯到他的安全空間,他便會立刻爆炸,毫不留情。
他的玩具,他的盆栽,他的書櫃,他的個人空間……或許都是他的雷區。
但是,我不僅不能規避他的雷區。
相反,我還準備,尋找并挑戰他全部的雷區。
于是,當下我的第一反應是,一個大跳馬,突然狗騎兔子式的躍到了他身上,雙腿騎到他豐滿而富有彈性的翹臀。
作為一個相親對象,主動投懷送抱是很正常的吧,嘿嘿。
他身體猛的一僵。
我嬉皮笑臉的看着他,等待他渾身顫抖的将我抛出去,根據案例經驗,我想我一定會摔個狗吃屎。
然而,我臉都快笑僵了,身體卻還是靜止的。
擺在我眼前的,不是一張顫抖發狂的身體,而是一張高傲的臉,這張臉下巴微揚,眉眼中帶着淡淡的不悅。
我開始詫異是哪裡出的問題……按照慣例,他應該把靠近身體的人扔出去才對。把我扔出去,這個案例的性格特征才順理成章。
因為冷傲之人都是不喜歡身體碰觸的啊,尤其是是第一次見面的相親對象。
我還沒想明白時,蕭騰開口了。
他眉頭微蹙,臉上帶着哀怨的小委屈,“童小姐,你真的很不禮貌。”
嗯?
“西紅柿都挂牙上了,還敢笑?”
……
肚子沒吃飽、我便逃回了家,打電話給蔡小姐,立即到我家進行腳本排列。
蔡小姐趕到我家的時候滿嘴抱怨,說是正跟男朋友親親我我,衣衣都脫到一半了被我一個電話召之即來,說我嚴重影響了她的幸福和她男朋友的幸福。
我說:“你現在有兩個老闆,一個是我,一個是蕭總,你現在一席話把兩位老闆都得罪了,你準備怎麼辦?”
蔡小姐一拍腦袋,“哦對!你今天去蕭大爺家了哦,哎怎麼樣?他那個兒子怎麼樣?什麼情況。”
蔡小姐炯炯有神的望着我。
什麼情況?
我回憶了一下蕭騰的表現:不粗狂,不暴躁,不霸道,不刁橫。
可以說是,冷漠的近乎溫柔。
傲嬌的極盡溫和。
他對自己和他人的挑剔都到了非常嚴苛的程度。
首先,從他的書房來看,他有嚴重的潔癖,對“西紅柿雞蛋”的不屑也暴露了他的講究,甚至,連我牙上沾了西紅柿都讓他覺得十分可憎。
他之所以沒有對我發脾氣,隻是出于對自己“高貴”身份的尊重,并不是對我的包容。
他應該覺得自己是個完美優雅的小天使吧……小天使是不可以亂發脾氣的。
我突然打了個冷顫。
簡單的跟蔡小姐介紹了一下蕭騰的情況,便由她引導我進入蕭騰的腳本世界。
我們圍着客廳的長沙發,我站在沙發左側,蔡蔡站在西側。
我深吸一口氣,仔細回憶蕭騰的一舉一動,緩緩閉上雙眼,将自己代入到那個對方那個冰冷的世界。
接下來,蔡蔡的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你是蕭騰,29歲,你是一個動漫畫手,你有一個開礦發家的土豪父親,你癡迷于玩具,對安靜的事物有深深的依賴,盆栽就是你的朋友……”
她将蕭騰的訊息慢慢注入進我的世界。
我閉上眼,呼吸越來越平靜,天地日月間仿佛流轉下一片星光,它們照在我身上。
刹那間,蕭騰的樣貌闖進我的腦海裡,我心一緊,随之而來是血液的沸騰。
睜開眼,我慢慢的進入到了蕭騰的情境中,感覺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
那是一種,非常麻木,又帶着絲絲不安的感覺。
蔡小姐搬來一隻大号毛絨玩具,說:“這是你的父親。”
我帶着蕭騰的感覺,看到那隻毛絨熊,内心忽然湧起一陣深深的嫌棄,随之而來的還有一絲憐憫。
我仿佛變成了一隻高傲的天鵝,正在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的父親。
我突然邁出了腿,企圖向前走上幾步去接近它,可當我邁到第三步時,我就收回了腳。
我對它有一點點好奇,同時又帶着抗拒,仿佛他在不同的世界,而我,無法靠近。
我想去,又想回;我想走,可我又走不動。
就在我被自己糾結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蔡小姐突然往地上扔了一隻白手帕,亮聲道,“你的母親!”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手帕,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腦袋裡轟隆一聲。
滾滾冰潮般的激浪仿佛沖垮了我的大腦,我來不及反應,便“啊”的大叫一聲,抱頭蹲在地上。
那手帕好像突然不是手帕了,而是一道刺眼的閃電,将我的眼睛紮的生疼。
我仿佛看到一陣淩厲的雷光,這雷将我劈的粉身碎骨,痛不欲生。
“不排了!不排了!”我大喊道。
而在那一刹,我有深深的迷惑。
蕭騰的母親早亡,母子二人幾乎未曾見過,他何來的這雷劈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