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知則走向建鼓背後的伶人,鼓槌依舊被她高舉在半空,人一動不動,盛妝的嬌靥化定成一張假笑的面具。
湖風和煦,她的面部肌肉和汗毛似已凝固,紋繡纏枝朱槿的胭紅寬裳下,身體呈現木僵的姿态。
春色四合,無端滲出一股寒意。
葉知則端詳着伶人凝住的笑臉,輕輕推了推她的前肩。
對方跟座雕像似的,并不動彈,眼珠呆直,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示意。
他擡手拂向對方印堂,符咒注入後,咚的一聲,伶人閉目倒地,渾身癱軟。
鼓聲終于停止。
不少人被動靜吸引,側目而視,葉家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把她擡下去,服清心丸,剩下的人随我一道,繼續尋找被妖物奪舍心智的人。”葉知則吩咐葉家衆人。
其餘幾個中招的伶人也被符咒救回,倒在地上,若堅持演完整場宴會,這些伶人必定保不住性命。
葉家的人不多,把伶人擡走後,餘下的人都捏着一把汗,在水榭中穿梭尋找中招的倒黴蛋。
伶人身無長物,但賓客是貴人,多半随身攜帶避妖的高等符咒,沒那麼容易中招,一圈走下來,隻發現有兩個人不對勁,處置之後,服用清心丸,就會慢慢好轉。
葉知則沒有發現大妖的蹤迹。
夜色濃酽,對岸人頭攢動。
趙初荔等得不耐煩,為了增快進度,她帶着令月和荷月趕向水榭。
令月眼尖,一路向她報出了不少赴宴的人名。
“蘇貴妃的親侄女蘇清婉、蘇清黎、蘇清柔都來了。”
“葉家的大小姐來了,葉公子的姑母也來了。”
“在東軒飛來椅上坐着的,一排都是蘇家女眷。”
另一旁的荷月也氣勢洶洶,拿出了最佳戰鬥狀态。
兩名心腹既然阻止不了,便全力以赴。
“剛剛被擡走的是蘇貴妃的侄子蘇聞海。”令月縮着眼仁,辨認出被趙影棠親自指揮擡走的男子。
在進入榭廳前,令月趕緊噤口。
幾乎同時,所有人向她們投來了意外而複雜的眼光。
玉符牌在胸前微顫,趙初荔走向人群中的葉知則。
每向前一步,氣氛多添一分詭異。
“皇妹怎麼有空大駕光臨?”
趙影棠及時從西軒趕回來,甚至還打疊起笑臉,在衆人面前,先她一步,站在葉知則身旁。
争奪主權的含義宣之于表。
趙初荔與葉知則的婚事隻是父皇口頭承諾,知曉的人雖然不少,卻并無正式旨意。
在妹妹面前,趙影棠的姿态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再看葉知則,他那清隽貴氣的臉上,根本無事發生,端的是一片從容與坦然。
好一對雙劍合璧。
“咳咳!”
葉知則的姑母葉筠瑞清了清嗓,從椅子上站起來。
葉筠瑞不施粉黛,雙眸透出精光,年紀三十有餘。
她素發挽髻,衣着舉止利落大方,除了手腕上一對冰種紅紫玉镯,用來彰顯身份地位以外,渾身沒有多餘的首飾。
是一個目的明确,不繞彎路的聰明人。
她和善的笑容裡帶着刻意雕琢的客氣,微微傾身:“參見十殿下。”
過去在宴席上遇見,她可是親熱地稱呼十殿下為“荔荔”的。
趙初荔臉一寡,這是葉筠瑞代表葉家高層,向她暗示表态了。
在場不少人目光閃爍,紛紛向她行禮:“參見十殿下。”
趙影棠勾起了唇角:“皇妹還是第一次賞光,來我這座園子。”
過去宸妃和蘇貴妃鬥得烏眼雞似的,在場誰不知曉,趙初荔豈會與她親近?
正難堪時,葉知則開口了:“荔荔的玉符牌感知到了大妖,她是根據提示,才來到的此處。剛才大家都看見了,被妖物奪舍心智的人和前一陣的受害者一樣,面帶微笑,我推斷背後是同一個妖物作祟,現在隻有請荔荔的玉符牌幫忙,找出大妖的蹤迹。”
說完,他向趙初荔走來,目光溫和,示意她開始。
趙初荔挪開了視線,玉符牌滾燙,大妖就在水榭中,葉知則陪着她,在人群中穿梭。
來到蘇家姐妹跟前時,玉符牌急劇發顫,符咒扭動,似要掙脫玉牌,親自飛身擒妖,卻又受到某種桎梏,無法大展神威。
趙初荔握住激動的玉符牌安撫,同時頓住腳步,望向了葉知則。
衆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蘇清婉、蘇清黎、蘇清柔不知所措,兩兩對望。
這三姐妹的長相多少都帶着蘇貴妃的影子,屬于濃顔系,五官立體,妝感厚重,雖明豔外放,卻少了些柔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