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裡裡外外戒備森嚴,不比宮中城牆,卻勝似宮中城牆。
廳内不似大殿喧嘩,擺放設施卻樣樣奢華,牆上挂着舞女飛天圖,座椅上鑲嵌着的翡翠珍珠數不勝數。
上座之人發絲不及腰,散落在座,一雙魅人的眸子似乎眨眼般時間,便會食盡血肉。
男人身着單調的清水藍柔衣,腰間簡單系了條金色的絲帶,懶散的半躺在鋪滿狐貂毛的正座之上,整個人瞧上去狀态極好。
他身後有兩名侍女按着肩,女子手生的纖細,力度穩,他模樣很是享受。
此人便是東廠廠督,宋昭。
也正是葉懷謙在朝中公然得罪之人,亦是謝文忠不惜拉攏葉懷謙也想與之為敵的強硬對手。
宋昭幾近入眠,被闖進來的一名下屬打斷睡意:“督主。”
他不耐煩擡了擡眼皮,眉間擠出層層紋路,輕捋過一縷發絲,緩緩閉上眼道:“有事說。”
那人下跪,手中的刀收到身後:“據我們的探子得知,皇上已經下旨,張洲一案交由錦衣衛徹查。”
這姿勢他躺的舒服,依舊沒睜眼:“什麼時候的事兒?”
“說是今日,謝珩才出宮不久。”
宋昭拖腔帶調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剛要走,宋昭似是想到什麼,突然叫停:“哎——”
“你方才擾了本督睡眠,此事該如何解決呢?”
此話一出,那下屬吓得直跪在地:“廠督饒命!廠督饒命!屬下再也不敢了!”
宋昭話裡語氣溫柔,字裡句裡皆是男人少有的柔情,可就是這樣的溫柔,卻能令眼前的小厮吓破膽子,連聲求饒。
皆知東廠之人心狠手辣,亦知曉宋昭陰晴不定,脾氣甚是古怪,無人敢得罪于他,葉懷謙是個例外,也僅此他一個得罪東廠還僥幸逃脫的。
眼前之人皆為他捏把汗。
小厮的求饒聲貫穿整個廳内,卻無人敢上前求情,皆等宋昭的命令。
“廠督,屬下是無心的!求廠督饒命!求廠督饒命!”尋常時候皆是直接通禀,可他一時疏忽竟忘了他在休息。
“無心?是否真的無心,本督也不知曉。”他魅惑的雙眸緩緩睜開,視線定在底下跪着的下屬身上,宋昭嘴角勾起絲邪魅的笑意,“但本督知曉,東廠最不缺的,便是無心之人。”
“……”
而後便輕而易舉的放出一句話:“帶下去,繳了舌頭。”
那厮舌頭似是打了結,遲遲喊不上一句“饒命”。
隻見宋昭身邊的親信簡單的手起手落,便從門口進來兩名下屬将人拖了出去,将要出門時,又聽見那小厮急匆的求饒聲。
宋昭的狠毒并非憑空而起,對自己人一如既往地狠。
餘浩跟在宋昭身邊已久,深知他的性子,不該說的話他不會說,同樣,不該求的情,他也不會去多費口舌。
回憶到剛才那小厮的回禀,餘浩些許疑惑,久而開口問:“督主,您說這好好的案子,為何突然轉交到錦衣衛手上,他們會不會發現了我們的計劃?”
他問的仔細又小心,怕無意觸了他的怒火。
宋昭未答,擡了擡手,身側剛才還在按摩的侍女此刻已識趣的退下。
見沒了旁人,他坐直身子,語氣多了些嚴肅:“若是這案子一開始便交由錦衣衛徹查,本督或許會相信你剛才所言。”
餘浩站于身側:“還請督主明示。”
宋昭淺淺擡頭望他一眼,而後嘴角挂了絲不知是何意的笑:“殺人者是李華坤的兒子李哲,被殺者是張洲,一邊是軍機處大臣,一邊是禮部郎中,不論結果如何,都會得罪其中一方。”
他高傲的很,誰人都不曾放進眼裡,自顧自說着自己的揣測。
“督主的意思是,二者皆為朝廷官員,刑部的人不想在朝中樹敵,索性直接上奏皇上将這爛攤子丢給錦衣衛。”
正如宋昭所言,刑部不想樹敵,更沒能力對抗這強勁的對手,而錦衣衛則不同,自朱元璋成立錦衣衛以來,以皇上的名義做事,無論得罪誰,對方都不敢大聲喧嘩。
“錦衣衛手上朝廷命官的血罄竹難書,多一個又何妨。”他目光變得犀利,不比方才那般渙散,“東西可有放置妥當?”
“督主放心,地方絕對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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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三刻,葉清宜總算将這謝府摸索出個大概。
嫁進謝府,葉清宜約莫一日未見謝珩,她找府中下人問過,謝珩有時候出公差甚至一個月不回府。
她不能坐以待斃,若他真一月不回,那她豈不是要等他一月?
她冒用姐姐之名慌張嫁入謝府,如今已有兩日,她算着時日,明日便是該她歸甯。
葉清宜拿不穩謝珩的性格,兩人自成親便見了兩面,一面是那晚的洞房花燭,一面便是次日敬茶,她實在搞不清楚這人的性子。
成親後三日便是歸甯,眼下朝中大臣被殺,這樣的擔子又落于謝珩頭上,她不知道謝珩會不會同她一起回去。
她不能如此下去,身世未知,生父不詳,她寝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