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戈和江栩然。
顧知北看見,程戈雙手拿着被打開的女士小挎包,江栩然低頭在包裡翻找什麼東西。而且,平日向來會畫淡妝的江栩然今天卻戴着口罩,未施粉黛的眼角眉梢處處透露出她現在的氣色很差,神形也有些憔悴。
“顧前輩?好巧啊,你也是來看病的?”程戈不經意地擡頭,便看見了面前站着的顧知北。
顧知北懶得搭理他,此時此刻,她的眼中隻有江栩然。
“你怎麼了?”顧知北問。
但江栩然似乎在刻意躲避她關切的目光,也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從包裡找到病曆本和挂号單後,直接轉身遞給了分診台裡的趙雯雯。
“好的。”趙雯雯接下挂号單,掃描錄入系統,“您這邊已經簽到成功了,然後周醫生通常大概九點半左右到診室,您可以在那邊休息區休息一下,等會廣播會叫号的。”
“謝謝。”江栩然接回單子,轉身朝休息區走。
程戈慌忙跟上去,想扶住她,卻被躲開了。
“程戈,我有些口渴,你可以幫我去買瓶水嗎?”江栩然說。
“好,那你坐在這邊乖乖等我,我馬上就回來。”程戈護着她坐下後,返回顧知北那邊解釋,“前輩不用擔心,栩然隻是老毛病犯了,可能最近有點累……”
沒說完的話被顧知北蹙眉冷冷打斷:“隻是老毛病犯了?”
程戈還是第一次看見顧知北這麼嚴肅又兇狠的表情,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半步的距離。
“你知不知道哮喘是會死……”顧知北的目光越過面前的程戈,看向他身後的江栩然,然後默默把後半句話咽回肚子裡。
因為怕她死,16歲顧知北才熬了好幾個大夜,通過那場地獄級的臨時考試,從物理系轉到醫學系。現在,24歲的顧知北怎麼可以親口咒她。
“程戈,你快去買水吧。”江栩然突然提高音量打破那兩人之間尴尬的氛圍,但剛說完就猛烈咳嗽起來。
程戈想上前去替她拍背,忽然被人揪扯住袖口。
“她叫你去買水。”顧知北表情冷漠。
“但她在咳啊,我不能放着她不管。”程戈說着試圖掙脫開顧知北的手。
“我是醫生,聽我的。”顧知北主動松開手,白皙的手背上明顯多了道赤紅的印記。
“醫生?”程戈不可置信。
這時候,趙雯雯突然從分診台後面竄出來,手裡拿着藥劑,趕過來救場:“顧醫生,我這裡有些霧化藥劑,可以先讓病人吸上。”
“好,謝謝。”
顧知北接下藥劑,快步走到江栩然面前半蹲下,小心翼翼揭開她的口罩。
看見那張朝思暮念的臉如今這般蒼白憔悴,顧知北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然一收縮,迅速絞疼起來。
“它會讓你舒服一點。”蹙眉強忍着心口的不适感,顧知北擰開藥劑遞到江栩然嘴邊。
江栩然盯着面前人那雙少年氣盛的眉眼,含住了她遞過來的藥劑口。
看到眼前人的呼吸慢慢平複,顧知北安心一笑,抓住江栩然的手放到霧化藥劑上握住。
“很乖哦。”顧知北松開自己拿着藥劑的手,起身的同時輕輕理了理江栩然額前有些汗濕的碎發,“不用怕,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你再這麼難受了。”
“顧知北。”陌生而又熟悉的男聲,高聲呼喚。
顧知北應聲回頭,發現穿着白大褂的秦壹站在不遠處的人群裡。出衆的氣質,讓他顯得格外耀眼,她頓時就想起了他不久前對自己的評價,像星星一般絢爛奪目。
秦壹飄忽的眼神似乎是瞥了一眼顧知北身旁的江栩然,神色卻并不在意,很快轉身離去,“弄好了的話,就來我的診室,這個走道直走,從盡頭往外數的第二間。”
“啊,好的,馬上來。”顧知北說着準備追上去。
江栩然偷偷扯住了她的袖口,停下吸食藥劑的動作,給了她一個淺淺淡淡的笑。
像是在絕境深處綻放的一朵粉色玫瑰,虛弱且無力,溫柔而易碎。
“謝謝。”江栩然對她說。
顧知北用被她扯住袖口的那隻手輕扣住她的手指尖,親昵地捏了一下,用帶着點小驕傲的笑容回應對方:“不用說謝謝,因為我隻希望你身體健康。”
“你也要身體健康,顧知北。”江栩然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
這句莫名的祝福話讓顧知北突然愣住,像是偷藏東西的小孩在剛藏好東西後就被人發現了她的秘密。顧知北回過神,再定睛去看江栩然,才忽然反應過來她眼神中的異樣色彩是擔心,對她的擔心。
顧知北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麼,隻知道自己需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讓現在的她寬心。于是,顧知北俯身湊到她面前。
在往前一探頭就能親上的極近距離裡,她對江栩然寬慰笑道:“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她又輕輕捏了捏江栩然的手指頭,才起身走遠。
“你又騙人呐,顧知北。”江栩然望着那遠去的身影,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