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說完,沈婉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在清嗓子。
“一起上去吧,顧安哥哥。”江栩然說。
“好嘞。”顧安趕緊轉身關了車燈,鎖好車,很有眼力見地選擇跟在顧知北的外側,好跟沈婉母女拉開合适的距離。
狹小的電梯空間裡,四個人愣是站出來一條楚河漢界。并且雙方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現有距離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越界的輕舉妄動。
寂靜如死水一般的空氣,終于在一陣微弱的手機震動聲後,泛起了微微波瀾。
顧知北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手機和江栩然的手機會在這個不恰當的時間裡,不約而同地發出微信消息的震動聲。
她有意等江栩然先拿出手機查看後,再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發現是一個臨時拉建起來的四人小群聊,群主是曾經的短道速滑女王陽燦。
“誰在這個點給你發微信啊?”沈婉問江栩然,故意用餘光瞥了眼顧知北。
江栩然邊編輯回複框,邊回答母親的問話:“是陽姐她們,下周末婚禮她們想邀請我去做伴娘。”
“哦。”沈婉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婚禮是可以去的,隻是以後還是少跟她們接觸吧,畢竟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嗯。”雖然不情願,但江栩然還是答應了沈婉。
“對了,别老是對别人的事情那麼上心,也要多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沈婉故意用了個不大不小的聲調,好讓電梯裡另外兩位能聽見,“這周末咱們家跟程戈他們家一起去廟裡上香請願的事情,你可别又忘記了,到時候程戈會開車來接你。”
“我可以自己開車去,不用他接。”江栩然說。
“好,之後我跟程戈和程阿姨說一聲,省得他們白跑一趟。”沈婉說。
話到此處,電梯也恰好上行到目标樓層,锃亮的不鏽鋼門緩緩打開。
“那我們就先回家了,再見。”沈婉同顧家兄妹禮貌告别。
“阿姨再見。”顧安和顧知北也以微笑回應。
刻意等到對方先關門之後,顧知北才用林南給的密碼和自己的指紋打開了門鎖。屋裡确實已經按照顧知北曾經說過和還沒來得及說的要求布置妥當,林南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很懂她的,甚至還按照她的習慣,在沙發上準備了超大超軟的抱枕。
顧知北也沒客氣,脫完鞋、挂好包就蹦到沙發上躺屍,靠着那個又大又軟的超舒适抱枕,接着掏出手機點開那個臨時搭建的群聊。
群名已經被張昕前輩改成奇奇怪怪的“四小隻”。
下一秒陽燦開始在那行修改群名的提示小字下罵張昕。
燦燦愛吃菜菜:張昕你取的這是什麼名字啊?還不如我想的那個四隻小豬呢。
然後某位張姓妻管嚴哆哆嗦嗦冒了個泡。
昕昕愛看星星:斯密嘛賽,老婆大人,我這就給你換回來。
在顧知北對着屏幕狂笑的時候,這個曾經在隊裡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張姓妻管嚴迅速把群名換成了“四隻小豬”。
這個時候,從廚房拿了兩瓶果汁出來的顧安撞見傻笑的顧知北,眨了眨好奇的卡姿蘭大眼睛,“看什麼呢,笑成這樣?”
顧知北仍舊是躺屍狀,随口回答:“陽姐在群裡罵張昕,張昕慫得呀啧啧啧……”
聽見“陽姐”這個稱呼,顧安的臉色忽變,問話的聲音都低沉了許多:“哦,她們……什麼時候辦婚禮來着?”其實他知道那個具體日期。
顧知北往上翻微信消息,找到了這個最原始的那條消息,念了出來:“下周末在南郊的綠地公園辦婚禮,下周六想在婚禮前讓我們四個再聚一次,說什麼單身前的狂歡。”
“單身狂歡?她倆不是早就在荷蘭那邊領證了嗎?”顧安打開一瓶果汁遞給顧知北,接着說,“而且你們四個?哪四個?”
“哎呀,就她倆和我,還有江……”顧知北的話堵在嗓子眼,她的腦子已經反應過來那個不對勁的地方。
顧安輕笑着喝了口果汁,繼續說:“她們選擇提前退役并周遊世界的時候,你和江栩然的事情還沒被爆出來,所以她們應該并不知道你們倆已經分開的事情,對吧?”
“……應該是。”顧知北仔細算了下時間線,發現确實如顧安所說,原本興奮的心情像是被針紮破的皮球,洩了一大半的高興勁。
而顧安依舊面不改色地喝着果汁,緩緩問她:“江栩然怎麼回複的?”
顧知北趕緊去翻,發現江栩然隻簡單地回複了一句祝福百年好合的話以及可愛小女孩點頭同意的表情包。
“她剛剛在電梯裡又是怎麼說的?”顧安循循善誘面前這位“遇上愛情,智商為零”的傻妹妹。
顧知北乖乖坐正身體,認真回想,“她說陽姐讓她去當伴娘,但是陽姐确實在群裡提了一嘴這個。”
“那她就對沈阿姨隐瞞了聚會的事情,”顧安放下手裡的果汁,頗有幾分鄭重地問顧知北,“那你去嗎?”
“……去吧?”顧知北猶豫。
“媽媽說她下周六來看你。”顧安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顧知北洩氣,“那就不去咯。”
“不,你去。媽媽那邊我來想辦法。”顧安說。
“好耶,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顧知北說着就一個熊撲過去抱住顧安。
顧安被這突如其來的熊抱震得身體因慣性往前一傾。好在支撐住茶幾,才不至于連背上的顧知北一起摔到地上。
“好了,别鬧了,北北。”顧安把她從自己背上扒拉下來,安置到旁邊坐好,開始認真起來,“但接下來,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這件事,我隐瞞了你很久。先跟你說聲對不起。”
“什麼事?”顧知北的臉色迷茫得像一張白紙。
“關于江栩然。”顧安猶豫着說出這句話。
“什麼?”顧知北的心莫名揪緊,意識到顧安嘴裡的那件事極有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顧安臉色愈發陰沉,抿緊的唇終于松開,說出那件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她曾經割腕自殺過。”
“!?”顧知北覺得大腦一陣轟鳴,無盡的空白吞噬了那些記憶和知識。
像是雷光在夜幕中乍現,一絲記憶碎片晃過她呆滞的中樞神經。
顧知北想起來,那串小葉紫檀的圈縫裡,她曾經清楚地看見江栩然白皙如雪的腕心處有一道淺淡偏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