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田晴蹲在走廊角落發消息打電話,望雀和餘都跟着她出門,挑了另一個角落蹲下。
“我猜是譚文嶺家裡那群人又鬧事了。”餘都悄悄跟望雀咬耳朵。
“譚文嶺家怎麼啦?”望雀聞到了瓜的香味。
“他家那些事情要真說起來,八輩子都講不完!”餘都誇張比劃,“現在譚文嶺都不在他家住,自己在外頭租了房子呢。”
望雀瞪大眼睛:“他一個人?”
她想起譚文嶺那難搞的病症,微微蹙眉。
還沒成年的學生帶着那種病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一邊自個兒賺錢、上學,還要一邊照顧自己,危險先不提,什麼樣的家庭才會把孩子逼成這樣?!
“你也覺得他很牛吧。”餘都啧啧兩聲,顯然譚文嶺對于她這種吃飯都要靠抄襲的人來說是巨大的沖擊與奇迹,“其實田晴勸過他好多次,可惜,他家裡那些矛盾不是我們能都解決的,隻能在平時多關心他。”
“所以你覺得這回他和小薛沒來上學,就是他家人的原因?”望雀跟着猜測,語氣帶着憂慮,“他的家人不會對他動手吧?就他們兩個怎麼行?”
“這倒不會。”餘都連忙擺擺手,正要接着開口,那頭田晴挂了電話走過來——
“小薛進醫院了。”
望雀默默看向餘都,餘都盯着田晴,擺手的動作卡在空中,表情驚愕非常。
“真動手啦?!”
田晴困惑歪頭:“你說什麼呢?什麼動手?”
餘都也跟着疑惑:“啊?不是你說進醫院了嗎?”
*
時間回到昨天傍晚。
譚文嶺接到薛向笛電話的時候,剛好奏響第一節晚自習課的鈴聲。
聽清楚電話對面的人說的話,譚文嶺硬生生收回了跨進班級後門的腳,轉了個方向邁步狂奔。
十分鐘後,他抵達校醫室,看見了臉上粘着紗布,手臂衣襟全是血色的薛向笛。
往日總是把自己收拾得一塵不染的男生此刻面色蒼白,衣服褲子上都沾了灰。潔白的醫用紗布覆蓋了他半張左臉,但仍舊遮不全紗布下的細長傷痕——
似乎是被利爪抓出來的傷口從左眼眼角蔓延至下颌,血肉外翻,汩汩冒着紅珠。沒能止住的血一滴滴順着往下淌,浸透了底層的紗布,在纖細的脖頸上畫出一兩道漂亮而猙獰的紅線,染紅了淺色的單衣衣領。
他的手臂上也有抓痕。斷斷續續,如同布藝玩偶才有的縫線。
男生乖乖巧巧坐在值班醫生對面的凳子上,就像一隻開了線的、漏了填充的精緻人偶。
而人偶見到譚文嶺來,居然還對他露出一個笑:
“你來啦。”
語氣像是歡迎他來校醫室做客。
要是他臉上那塊兒紗布沒有浸透半邊血紅,譚文嶺可能還會回他一個笑容。
值班的醫生還是運動會那次的女士,見到譚文嶺過來,她半是數落着開口:“你同學來了?有人來就行,讓他陪你去外頭醫院看看,你這傷校醫室弄不好,必須去市醫院。”
“真不是我說你啊小同學,這才過了幾天,你就來了校醫室兩回,平時真的要把個人的身體健康當回事知道不?”
“上回發熱期就算意外,你這回,看看,差點眼睛沒了,這多危險啊!”
薛向笛對譚文嶺扯出一個抱歉的笑,轉而老老實實聽訓。
換了其他人,面對這種情況可能還手足無措,可薛向笛叫來幫忙的是譚文嶺。
譚文嶺這種時常班主任辦公室、教務處辦公室以及醫院幾頭跑的人,對于出校看醫生的流程那是唯手熟爾,一聽值班醫生的話,轉了個彎就去門口給班主任發了消息。
等到薛向笛挨完說,譚文嶺假條的電子文件都已經拿到手了。
他跟着聽了一通薛向笛傷口的注意事項,帶着人出了校門,打車五分鐘抵達市醫院。
進了急診,醫生取下薛向笛臉上染透的紅紗,露出了他面頰的全貌——
左半邊臉被三道相互交叉的細長抓痕割裂,傷口極深,最嚴重的那一道幾乎劃開了半截眼角。
隻能說幸好沒傷到眼睛。
接着便是各項檢查,清創縫合,譚文嶺幫着跑上跑下,一晚上才折騰完,把人從手術室挪到病房。
病房裡,譚文嶺拎來一個飯盒,幫薛向笛支起了小桌闆,看着後者半邊臉貼了紗布的慘樣,寬慰道:
“好歹傷口不長,養幾天就好了。你怎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他一邊擺飯一邊問。
薛向笛緩慢撐起來,自己弄好了靠背,聲音輕得不行,語速緩慢:“……喂流浪貓的時候我蹲在綠化帶旁邊,彩陶突然一下子從裡頭竄了出來,就成這樣了。我都沒看清它的影子。”
譚文嶺皺眉:“彩陶我也見過,它挺乖的啊?怎麼會呢?你看見它跑去哪兒了嗎?”
薛向笛搖搖頭:“……我隻看清了竄出來的是它,一晃眼就不見了。我本來想找找它,結果一摸臉一手血。”
然後他後知後覺感到疼痛,趕緊跑去校醫室。
“……你也是遲鈍得可以。”譚文嶺嘴角抽了抽,“不痛嗎?”
薛向笛還笑:“還好。”
“好個鬼!”譚文嶺嗆他,把環保勺子塞進薛向笛手裡,“隻有粥給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