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還想還想勸什麼,但看着夏灼的神情,便不太敢說話了。
特調科有很多關于她的記載,最早的資料隻能追溯到千年前,千年前的紙質資料是民間收集來的,說最兇險的一次,是一家三代十七口先後被虐殺的慘劇。
親眼目睹者,都曾看見過一隻黑貓出沒現場,金紅的瞳孔,妖冶異常,與她豢養的那隻貓一般無二,那時先是被封印,之後沒多百年就發現她魂魄再次出現在人間。
那時又有過一次大規模的圍剿,不算門下子弟,到場的主力,據記載有一百三十一人,那時她剛被封印,人間又是盛世太平,陽氣極重,她出沒人間的魂魄也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他們想要把她徹底消滅。
傳說中死神不死不滅,并不是因為她不會死,是她會無限重生,但一次徹底的清剿,說不定能保千年甚至萬年的太平。
漫天的雷火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隻是緩步走向出事的院子,然後盤坐中央,雙手結印,劃出一片死神領域,靠着死者留下的微弱氣息,尋找兇手的影子。
等她找到的時候,她的魂魄隻剩下下薄弱的殘影,最後一點靈力把作亂的厲鬼封入酆都城下,然後連人形都維持不住,化作點點碎光飄向遠方,那個方向,是生死淵的方向。
那時候都以為,她徹底死去了。
但不過幾十年,她就重新出現,此後斷斷續續都有她的身影。
每次她出現,都是災禍之時,即便每次都是她出面解決,但仍然有人固執地覺得,她是那個帶來厄運和災禍的罪魁禍首。
周飛聽崔紅說,她現在的力量微弱到隻有原本的萬分之一,但已經很可怖了,那麼她全盛時期該有多可怕,真的很難想象。
如果她想要做什麼,沒有人可以攔住她。
但她并沒有。
甚至有時候周飛都覺得,人神兩界分離,獨獨把她留在人間,實在是太殘酷的一件事。
周飛微微躬身:“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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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笙同樣好奇這個問題,他佯裝離開,繞了一圈又繞回來,自來熟地蹭進書店,倚靠着書架,捏着桌面果盤裡的葡萄吃。
他看着夏灼,眼神裡是不加掩飾的審視,“紅姐說這事你出手,就沒有她們插手的份兒,我還以為你算無遺策,十項全能呢。沒想到還是死了人。”
其實從他的角度來看,的确很難不去懷疑,是她故意放縱才導緻一切的發生。
畢竟那天他是親眼看見她徒手去抓影子的魂魄的,她有那個能力把影子從白曉萱的身體裡抽出來,但她沒有,對方逃了之後她也沒選擇去追。
花萊從躺椅上折起身,佝偻的背,花白的頭發,顫顫巍巍站起來,好像一夕之間又老了十歲。
她輕聲說:“您不要管我了,或許這就是命。”
花萊是夏灼養大的,養大她,再送走她,輪回七世,她的功過簿上,功過已經相抵,馬上就要圓滿了,但如果再末尾再添一筆兇案,恐怕就要功歸一篑了。
夏灼撫養她長大,再送走她,當然不是毫無所求,她需要花萊,幫她回神界。
夏灼扭頭看她一眼:“但是,我并不信命。”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周圍變得很安靜,房子外面……裡面……
到處都很安靜,空氣仿佛凝結了。
叮——
滴答,滴答——
咯吱——
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由遠及近,潮水一樣蔓延過來。
雷聲轟隆,閃電照亮夜空,暴雨傾盆而下,窗外黑影重重,鬼魅般飄來蕩去,朝着這一處湧過來。
血月隐沒在厚重的雲層後,夏灼擡起頭,仍舊虛望着,好像能穿透時間和空間,看到那遙遠的過去。
聞人笙兀自吞着葡萄,把葡萄皮吐在掌心,一個黑影飄過來,他下意識丢過去,對面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嘶聲,黑紅的血一樣的粘液咕咕往外冒。
“我靠,這什麼東西。”他也沒眨眼吧。
夏灼旁若無人地走出去,花萊無聲又坐回去。
黑貓趴在她的後背,聞人笙停頓片刻,也跟了出去。
門外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大霧彌漫,天空微微透着紅色,半空中漂浮着各式各樣的灰黑影子,飽含哀怨和痛苦的呻吟如同魔咒一樣從四面八方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