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她急了她急了。”
“真不要臉,她不會真覺得自己冰清玉潔純潔無辜吧?天呐,太惡心了。”
是嗎?那就算了,她為什麼要去向他們證明自己有多好呢?她開始變得暴躁易怒,用他們對待自己的方式對待他們。
但她都沒有主動羞辱過人,隻是在辱罵之後辱罵回去,隻是在嘲諷之後嘲諷回去,但他們都覺得她不可理喻。
這實在是很好笑的一件事。
“你憤怒嗎?”
有一天她打開一本書,書裡夾了一張紙條,上面這麼寫着。
“我恨不得他們都去死。”白真真這麼寫,在心裡近乎癫狂地辱罵:去死去死去死。
但她看着自己寫出的字,倏忽覺得害怕,好像把一個惡魔從心裡放出來了。
姐姐看見了,一定會難過的。
她一想起姐姐,就覺得心疼,姐姐沒有上過學,卻供她讀書到現在,她記得自己鬧過不上學,姐姐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說家裡總要有一個人走出去。
走出哪裡呢?
走出偏見,走出囹圄,去站在更高更廣闊的地方,去離天空更近的位置,把那些腐朽泥濘的土地,都遠遠抛在身後。
但可惜她沒有手握勵志劇本,她的成績越來越差,直到有一天,她再也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她站在姐姐面前,像個罪人一樣,沉默地低下了頭。
姐姐隻是抱了抱她:“努力就好了。”
有天晚上是值班的經理送姐姐回家,他開着一輛威風凜凜的路虎,穿着西裝,梳着油頭,笑容猥瑣又黏膩,他說順路,一定要送姐姐回來,姐姐推三阻四,最後還是沒能推脫,于是上了他的車,車子停靠在巷子口,姐姐禮貌跟他說再見。
他下了車,拉住姐姐的手腕:“不請我回去坐坐?小萱,我對你還不夠照顧?”
姐姐微笑着掰開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妹妹放學馬上到家了,我得去給她做飯,家裡亂糟糟的,就不邀請您了。”
男人意味深長一笑:“我懂,下次,下次一定哦。”
他說這話的時候,白真真就在巷子口,她原本是想要去接姐姐下班。
她很想沖上去打那人一頓,豬頭大耳的蠢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但她不敢了,上次她給一個傻叉開了瓢,姐姐當天就沒有工作了。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們的日子都很不好過,江城太小了,一點點風言風語都會傳得到處都是,附近很多商戶都不願意再雇傭姐姐,因為他們害怕遇到白真真這種瘋子。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謬,努力反抗的代價就是失去珍貴的東西,但不反抗,依舊會失去另外珍貴的東西。
好像必須要舍棄點什麼,才能活下去。
憑什麼呢,憑什麼偏偏是她們。
白真真憤怒極了,她真的想讓所有人都去死,但她最後還是抹掉了那行字,她不希望姐姐知道,自己是一個這麼偏激的瘋子。
她另起一行,寫上:我非常的憤怒。
這麼平靜的一句話,背後卻壓着十幾年的痛苦。
她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一次偶然的情緒碰撞。
直到有一天她翻開一本完全不同的書,裡面依舊夾着那張紙條,而且已經有了回複:我知道你的憤怒,這世界就是不公平的,許多人都愚蠢而又自大,但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我懂你的憤怒,你是個好孩子,沒有人比你正直、勇敢,你為了自己和姐姐,總是很勇敢,勇敢的孩子會得到獎賞,你想要報複他們嗎?
她有些害怕,吓得瞬間合上書,出神很久,慢慢心底卻升起一種奇異的興奮,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誰的惡作劇。
于是她謹慎地寫下一句:你是誰?
然後第二天,她再次翻開某本書的時候,再次看到了回複。
紙條上寫着:我是能幫助你的人,你想和我通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