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燕銜泥,季春将至。
門派上下,如風過境。
那夜動蕩之後,解惜行先是囑咐時喬安逐一列出已逝外門弟子尚在的親眷,而後便帶着時喬安,同蘇玄影一并鄭重地上門拜訪,同其詳細說明整起事件的緣由始末,又一一為已逝的外門弟子妥善收斂屍骨,安排下葬。
至于玄心門派的整肅,解惜行則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将原先緻使内外門弟子交流甚少的陳規直接推翻,并揮筆于派内頒布數條新令。
除卻規定派内應定期進行内外門之間的論道切磋,凡課業優異者皆可獲得門派的秘籍珍寶一份外,更是增設了江湖上鮮少聽聞的考核機制。即安排内外門弟子每月末進行考核,外門弟子中各項測試優異者可進入内門,而内門弟子若課業過于落後,亦會被安排進外門。
新令頒布,全派上下風起雲湧,外門振奮,内門警醒,是以衆弟子無一不朝乾夕惕,力争上遊。
如是數月,門派内外,可謂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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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雀繞舍鳴。
解惜行坐于派内悠茗齋桌案前,手執上月賬本,閑閑翻看着。
“啊,不看了不看了!”忽地,解惜行徑直将賬本卷起,憤憤地朝桌案上一丢,“真是,我最不耐煩看這種條條框框的東西。”
原本坐于一側的蘇玄影被這動靜吸引,起身緩步走來。
“畢竟是賬本,想來也是繁瑣的,”蘇玄影拿起桌上賬本,“要不要我幫你?”
“哦?”這話引得解惜行饒有趣味地看去,“蘇将軍會看賬本?”
“不會。”蘇玄影老實道。
“那玄影你還是幫我揉揉肩吧,”解惜行說着便不自覺地捶了下肩,“我肩酸得要命。”
“好。”蘇玄影便擱下手裡的賬本,轉而邁步至于解惜行的身後,俯首專注地為解惜行揉起肩來。
蘇玄影的動作手法适宜,力道得當,解惜行舒适得幾欲阖眼。
“師父!”
悠茗齋的木門應聲而開,卻是沈韻悠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師父,師公,群英會寄請帖來了!”
“悠兒啊,為師同你說過很多次了,做事不要太過浮躁,”解惜行不急不緩地道,“進屋前要先敲門。”
“哦哦,弟子失禮,”沈韻悠急忙行禮緻歉,繼而又将請帖呈上,“師父,師公,這是請帖。”
解惜行伸手接過,卻是随意往案上一丢。“不去。”
倒是蘇玄影有有些好奇地将請帖自案上拾起,問道:“這群英會是什麼?”
“哦,師公有所不知。這群英會便是江湖上每年由武林盟主舉辦的一場小型鑒寶會,”沈韻悠解釋道,“每年都會邀請約莫九位江湖豪傑前往一地,而後由武林盟主拿出一件寶物,請各方豪傑一同鑒賞,并通過多番比試,來決出此寶物的最終歸屬者。”
“玄影,不必多費心力,”解惜行稍一擡臂,自蘇玄影手中抽走請帖,“這群英會說得那麼吸引人,不過是一群無聊至極的人争奪寶物的鬧劇罷了。”
“哎,師父,話也不能這麼說,”沈韻悠忽地眨了眨眼,啟唇開口,“據說啊,這次的寶物是蝕骨甲呢!”
“蝕骨甲?”解惜行一愣。
“對,正是鬼醫的蝕骨甲!”
“哦?”解惜行勾唇一笑,饒有興緻地展開請帖翻看。
“悠兒,你去回複蔣盟主,這次群英會,我自會參加。”
“是,師父。”沈韻悠應聲行禮。
待沈韻悠走後,悠茗齋的木門重又阖上。
“惜行,”蘇玄影不解開口,“這鬼醫的蝕骨甲又是何物?”
解惜行聞聲看向蘇玄影,又将請帖随意一丢,信手揚袖道:“削千人骨,飲萬人血。正是所謂蝕骨甲。”
蘇玄影一愣。“那不就是指……”
“是,”解惜行點頭,“就是指軍隊的甲胄。”
見蘇玄影不解,解惜行便又言道:“可這蝕骨甲的獨特之處在于,它既有茹毛飲血的罪戾,又不乏細密如酥的溫存,因此,它又有個名字,叫堕語花。”
“堕語花?”
“而江湖傳言,隻要能得到蝕骨甲,便能求得江湖中那位行蹤詭異、身懷異術的鬼醫的三個承諾,”解惜行頓了頓,“因此,多年來,江湖上許多人都對蝕骨甲趨之若鹜。”
一席話畢,惹得蘇玄影不由得皺眉深思。解惜行見狀卻是微微一笑。
“是不是很玄乎?”
“是……”
“玄乎就對了,因為啊……”解惜行并着雙指,指尖悠悠地于虛空中打了個旋兒,“這所謂的‘蝕骨甲’,根本就是我師父當年一時興起瞎編的。”
“……”蘇玄影頓了片刻,“所以你師父就是……”
“對,他老人家就是傳說江湖中那位行蹤詭谲的鬼醫。”
“……”
“這事可得保密,我連韻悠和喬安都沒告訴,”解惜行朝蘇玄影狡黠地笑了笑,“不過,他老人家這回可真是給我留了個大麻煩。這下不想去這勞什子的群英會都不行了。好吧,玄影,這次本門主就帶你長長見識,你可得跟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