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鴻又瘋了似的撲上來擰他手腕,力道大得簡直能把人骨頭掰斷。楚玉離卻死命攥着,眼神惡狠狠的瞪着他,死也不松手。
方敬鴻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流水聲,越來越近……暗潮在無底的洞穴裡回蕩,瘋狂的,逐漸逼近,帶來死亡的冰冷氣息。山石滾動,蝙蝠成群結隊往鐵門外飛去。
他的瞳孔倏然緊縮,“洪水!洪水要來了!”
洪水上漲得非常迅速,頃刻間已沒過兩人小腿。楚玉離卻緩緩笑了,充滿紅血絲的眼裡滿是仇恨,叫方敬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口口聲聲說命如草芥不值一提……怎麼……怎麼輪到自己身上……卻怕成這樣呢?”
“你,耶律希,你們這群人渣……戲弄我,監視我,利用我……既然……”
方敬鴻急躁地撲上來,“洪水要來了!!你他娘的廢什麼話!!你想死嗎?!!”
“你說對了。幾年前我就想死了,一直拖到現在……也算活夠本……”
“我費那麼大的心思把你們統統引進礦洞……就不可能叫你們活着走出去……”
方敬鴻瘋了似的,将匕首抵在他喉嚨上,一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開門的東西在哪??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刀刃已經割破皮膚,楚玉離呸出一口血沫,胸腔劇烈起伏着。他實在沒有力氣了,肢體非常僵硬,仿佛被泥一層一層塑起來,馴化成别人想要的模樣。掙破軀殼,也許就失去了一切支撐,也許脆弱的内裡會就此崩潰毀滅。
但那沒關系,掙破一切束縛的渴望是那樣強烈,憤怒與仇恨壓倒了理智,甚至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也不堪一擊。
“那東西啊,确實是被我順走了……你瞧……不就在這兒嘛……想要?”
他右手微微一動,方敬鴻下意識湊近了些。忽然卻發覺楚玉離神色一厲:“——給你啊!”
眼前閃過一道寒光,還不及反應,就感覺一個銳物猛地插進了眼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驟然爆裂,溫熱的液體噴流出眼眶。
他爆發一陣慘叫,捂住了眼睛!
楚玉離提着最後一點力氣,将彎镖拔出,鮮血濺了滿臉,他卻眼睛也不眨一下,轉身将鑰匙狠狠抛出了鐵栅欄!
“不——!!!”
方敬鴻捂着傷眼,瘋了似的撲到鐵門邊上,拼命的晃動鐵門。
仿佛是最後的希望破滅,銀色的弧線劃過半空,落入不可及的鐵門外,最終消失在黑暗裡徹底不見。
“你這瘋子!!老子弄死你!!!一起去死吧!!!”
水已沒過膝蓋,越漲越高,恐懼順着冰冷的水爬進腦海。
方敬鴻雙目猩紅,發瘋般狠狠掐住面前之人的喉嚨,仿佛這樣施虐的行徑能緩解些微死到臨頭的巨大驚慌。
楚玉離被按在鐵門上,那人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他的皮肉。他的嘴巴痙攣地張阖,喊叫也叫不出來,臉色逐漸由漲紅轉為慘青。但他的眼神裡卻滿是暢快,仿佛也和方敬鴻一樣,早已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子。
轟隆——
洪水呼嘯着從地底奔騰而來,仿佛一群脫缰的野獸,吞沒所觸及的一切活物。
***
洪水不斷上漲,已及膝蓋,不遠處甬道口的石門卻緩緩降下!
在礦洞的另一頭,驚人的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耶律希猛地反應過來。
“該死!上官宏變卦了!快撤!”
耶律希已經撤出石門外,緩緩降下機關。他逃走之前,朝那些默軍下了死命,務必要将沈穆困死在地底。
眼看着石門一點點降下,那群默軍卻依舊機械地圍攻,仿佛是不顧性命的死士。
沈穆暗罵着,眼看着耶律希等人逃之夭夭,而自己被這群默軍糾纏着,将困于地底,直到被暗洪淹死!
千鈞一發之際他一腳踹飛一個暗衛,騰空而起,踩着兵器飛身而起,沖出了默軍的包圍圈,朝石門外飛奔而去。眼看石門已降落大半,隻留一道矮縫,他眼疾手快将身旁一木箱踹出去,頂住了石門。石門暫時卡住,轟轟作響,木質咔嚓咔嚓一點點被擠碎,眼看着就要被壓斷。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遠處暗潮中傳來極其細微的掙紮之聲,鐵鎖碰撞着鐵門,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明明極其微弱,卻一瞬間幾乎要沖破他的鼓膜。
那一瞬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疼的他極難以邁步。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絆住了腳步,他猛地頓住了腳步。
砰!不過是一刹那的猶豫,木箱已被徹底壓塌,石門轟然落下。
冰冷的水撲面而來。沈穆盯着那扇緊閉的門,毫不猶豫的轉身,朝礦洞深處沖了進去。
裡面水深及腰,漆黑難辨。他一頭紮進水裡,朝礦洞深處艱難探去。
越往裡走水位越來越高,幾乎沒過胸膛。他隐約聽到遙遠的水裡傳來的掙紮,仿佛是呼喚聲在水裡起伏。在本能的直覺指引下往裡摸索。
走過一個甬道拐角,忽然聽到一陣清晰的咆哮聲。
“瘋子!!老子弄死你!!一起去死吧!!!”
瘋狂的嘶吼聲在地甬道裡回蕩,夾雜着鐵門晃動的吱呀聲,格外刺耳。
無數長矛般的光線,穿過岩石縫隙,照射到冰冷的水裡。微弱的光線随着水波起起伏伏,讓人覺得十分不真實。
甬道狹窄逼仄,盡頭是緊鎖的鐵門。兩個人正做困獸之鬥。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形——上次分别時親吻過的那個人,此時卻被粗暴地掐着脖子頂在鐵門上無處可躲。他的肩被擠壓的聳起,兩片發青的嘴唇卻一直開合着,喉頭不斷發出一陣陣瀕死的呻吟,好像一隻折了翅膀的鳥雀,被人踩得發出細碎的鳴叫。
沈穆一時間愣住了,腦袋裡嗡的炸開似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寂靜得就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