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梅看也不看他揮手下逐客令:“你走吧。”
那男人乖乖地出門換鞋。
鄭勁松回頭一瞥,發現那男人腳上錯穿了一隻肉紅色女襪。張曉梅也發現了鄭勁松的目光,凄切地自語着又像是在解釋:“我表哥,來看我的……”
送走了“表哥”,張曉梅抹了把淚水又抓起電話:“爸,占德他……叫人殺了!”
鄭勁松知道,電話的另一端就是當年竭力庇護杜占德的張永昶,從張曉梅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那位人事局長似乎已經知道了女婿的死訊,但并無太多的傷感。
張曉梅說,她和杜占德是在文化局年會上相識的,隻跳過一次舞,兩人便閃電般的結合了。她傾慕杜占德一表人才、潇灑俊美的外貌,而他則相中了她家庭的優越。
然而婚後感情平平,杜占德把家當成旅社照樣到外面賭博酗酒、眠花宿柳,經常三五天不回家。在外頭惹了禍就想跳槽還得嶽父大人為他出面斡旋,替他背了不少黑鍋。
為此,張永昶幾次向女婿發出最後通牒——下不為例……
張曉梅越說越氣,愠火很快燃盡本來就不太多的悲傷:“……說句不怕醜的話,從打結婚以後,他就沒主動過一回!一天到晚在外頭打野食,留下我一個人守空房,成了要飯的……我才不幹呢!”她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忙又轉回話頭,“我求人搞過他的外調,他和紅光啤酒廠的‘胭脂馬’、盛世皇賓館的‘麗達’、還有什麼‘西王母’什麼‘綠茶佛餅’……都不清不楚!有一回我把他和胭脂馬堵在被窩裡,把那個不要臉的賤貨當時撓下兩塊皮!杜占德光着屁股跪在地下求饒……”
何以藍皺着眉頭,一一記下了這些女人的名字、綽号和地址。
随後在杜占德跳過的最後一個單位也是調查走訪的最後一站,萬發建材公司,當鄭勁松請老總介紹一下杜占德劣迹情況時,那位素以“考試天才”自诩的老總竟然患了健忘症:“啊,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那個……其實也記不清了。小杜在我們公司工作還是比較肯幹的;就是那個組織紀律性有點不太強……”他用手帕頻頻揩着那根本沒有汗漬的秃頂,惶惶不安的眼光透過眼鏡片乞望着坐在旁邊的辦公室主任老田
老田是部隊轉業回來的,已經在萬發公司幹了十多年,還是個大嗓門,說話一針見血:“給死人打埋伏,就是怕得罪活人、怕摘你的烏紗帽!你不說,我說!杜占德通過門子到我們公司一年了,工作吊兒浪蕩,賭博、打架、捅刀子、欺負女工,因為割人家耳朵蹲過拘留!”說着,他從抽屜裡翻出一疊信件,“看看吧,這一年裡就有好幾個女工和家屬告他的狀!”
鄭勁松接過來翻看着:“哦……單位沒做過調查處理嗎?”
“處理個屁!”一提這話,老田的嗓門更大了:“沒等你處理,人家工作早就做到前頭去了!你一調查就是查無實據,一要處理準保卡殼!這回好,死了!死了少條禍害省得為他受這份窩囊氣!這惡有惡報,說不定把誰惹急了眼,打了他黑槍!”……
何以藍跟着鄭勁松幾乎是馬不停蹄,杜占德所住地的派出所、街道、居民組以及他跳過的所有單位,一一都跑了個遍。反饋上來的情況如一隻旋轉的萬花筒迷離變幻,捉摸不完,擾得心煩。小扒手們說杜占德心狠手黑,“吃票”往死裡勒;受過欺侮的女人說他色膽包天随便在什麼地方都敢下手;賭友罵他不仗義,有人曾說過“非和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狠話;有一次夜裡從舞廳裡出來,杜占德的後腦海莫名其妙挨了一磚頭,昏迷了兩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