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手裡提着一盞燈,在黯淡的水域中尤其顯眼。
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女人的身體與面容。
她長得極美,五官如同雕塑一般,每一寸的比例都恰到好處,皮膚細膩白皙,完全不像廢土上的流浪者,而像是來自魔法世界的精靈。
那女人提着燈,茫然地站在廢墟中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眼見溫執予看她的時間足足超過了一分鐘,遊忱涼涼的開口:“那是仿生人。”
仿生人?
溫執予沒有立刻收回目光。
他在原身的資料裡讀到過。
腐化時代初期,人類為了對抗腐化物,用生物基因技術制造了大批體能、力量優于人類的仿生人,專門組成軍隊奔赴戰場。
因為身體素質優異,這些仿生人能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地戰鬥,又因為血肉由機械纖維組成,可以無差别搭載強力武器。
有那麼一段時間,仿生人軍隊的确成功遏制住了腐化物的侵蝕。
隻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中央軍就發現哪怕是沒有靈魂的仿生人,也會受到星雲污染而腐化。
原本用來對抗敵人的軍隊最後成了毀滅自己的武器,大批仿生人還沒有出廠就直接進入了垃圾場,徹底成為了時代的棄兒。
雖說仿生人的誕生是為了戰鬥,但在這個期間自然也産生了一些非軍用的附屬品。
比如眼前這個女性仿生人。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幾乎無法遮蓋□□,但依然能看出一個裙擺的形狀,從體型看不像是能戰鬥的型号。
溫執予正要繼續判斷它的功能,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啊?”遊忱“啪”地一聲把書合上。
溫執予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讓開。”
“培養皿裡制造出的美貌罷了,給我一套基因序列我也能做得出來。”遊忱沒有讓開的意思,“比這個還嬌。”
溫執予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才是有特殊癖好的那個吧?”
旁邊的雇傭兵吹了聲口哨。
那個仿生人聞聲看了過來,動人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驚惶地望着他們所在這輛迷你巴士。
追着巴士看了幾秒鐘後,她忽然做了一個彎腰鞠躬的動作,緊接着踮起腳尖,慢慢旋轉了起來。
仰頭、擡手。
優美的脖頸曲線與纖細修長的四肢在舒展的動作下一覽無遺。
仿生人在水灘上輕輕跳躍,綻開的裙擺像展翅的蝴蝶,竭力舞動着她陳舊的翅膀。
雇傭兵們連連拍手起哄。
溫執予收回了視線。
表演型仿生人。
開車的曹胖看不到這一幕,隻能聽着其他人的叫嚷,嘴裡罵罵咧咧“差不多行了!”,一邊用力踩油門,仿佛多待一秒他就多損失一個億。
提燈的光很快消失在車後,雇傭兵們意猶未盡地再次回到座位上。
辰溪嫌惡地看了他們一眼。
剛剛這場鬧劇隻有平頭疤沒有參與,他甚至連看都沒看,隻是坐在探測儀旁邊,低頭玩着那把之前用來開罐頭的刀。
巴士終于進入了立體停車場。
門口的自動升降裝置早就損壞了,隻能靠側面的坡道上去。
下面四層停車區布滿沙石與綠色的爬藤,上面兩層則幹燥許多,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甚至還留着車輛鏽蝕的殘骸。
巴士一路開到頂層停下,雇傭兵陸續下車,辰溪帶着夏芙蕾跟在平頭疤身後,溫執予和遊忱則走在最後面。
一下車,撲面而來的是陳舊與潮濕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今晚無月也無星,隻有頭頂漸漸聚起的陰雲。
雇傭兵們很快給巴士搭好防護天幕。
雖然巴士本身塗了防水漆,但這片水域曾經受到星雲污染,從空中下來的雨裡不知道會有什麼。
避難區有泠泠雨淨化水源,外面的她可就管不着了。
保護好巴士車,又在四周布好防禦,下一步,就是生火。
漫水之路上的木料常年浸水,并不易燃,但水狼以及其他動物的糞便也是一種很好的燃料。
如果運氣好能找到一些食草動物的,燒起來也不會有什麼味道。
晚飯是各管各的,辰溪不願意跟雇傭兵一起,主動抱着夏芙蕾加入遊忱和溫執予的隊伍。
傭兵們分工明确,很快就從周圍撿來了一些幹糞。
而溫執予這邊效率就很低下了。
他跟遊忱首先因為睡覺的位置吵了一架。
巴士車内空間有限,為了防止猛獸圍車一鍋端,衆人晚上一般都是睡在車外,易攻易守,還能放哨。
睡車外本來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沐若木隻給他們準備了一個睡袋。
其實溫執予自己帶了睡袋。
遊忱說他也帶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交給沐若木裝車後就不見了。
溫執予不信。
而遊忱堅持認為或許沐若木覺得他們用兩個睡袋太浪費,所以才沒給他裝。
溫執予依然不信。
可惜事實已經随着他們離開避難區無法用終端而徹底成為了一個懸案。
兩人僵持半天,最後決定一人睡睡袋,另一個人回車上睡,雖然機動性差了很多,但好歹不用擁抱彼此。
遊忱露出了肉眼可見的遺憾表情。
溫執予再次确認他就是在騙他。
終于到了生火環節。
兩位女性不适合外出,溫執予不做晚飯,自然就分到了找燃料的活。
他離開時剛好碰到提着袋水狼糞回來的曹胖。
雇傭兵甩着一身肥肉對他吹了聲口哨,“跟我們一起吃嗎小可愛?不用幹髒活累活。”
溫執予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走向側面的坡道。
曹胖啐了一口:“裝什麼裝?長那麼張臉不就是給人幹的麼!”
他戀戀不舍地從溫執予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轉身正對上另一張臉,吓得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