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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宜甯回到家時,父母和安安還沒到家。
她洗了手換了身家居服,又将給孩子新買的衣服剪了吊牌,一件一件收拾。
不必洗的厚外套熨燙平整挂進衣櫃,需要洗的内衣褲放進卧室衛生間的壁挂洗衣機中,倒少許洗衣液,讓機器運行。
都是時常做的事,按部就班做起來,卻少見的心神不甯。
該收拾的都收拾完,終于無事可做,她擡步到客廳沙發旁,思量着,将正充電的手機拿了起來。
或許江承那句話,僅僅是為了讓她放松心情,不要計較一頓飯錢?
她卻坐立難安,為着要不要回一條消息内耗幾小時。
有點魔怔了……
在心裡暗暗歎口氣,江宜甯點開微信,打字回複他:“已經到家了。你也到了吧?”
隔了能有半分鐘,江承回:“到了有一會兒了。”
蘇宜甯:“那就好。”
對話框裡出現了一張圖片。
蘇宜甯點開,發現是空白紙上用鋼筆寫了兩行藍色小字:“2018年10月21日,蘇宜甯贈。”
低垂着眼,蘇宜甯怔了好半天。
平心而論,江承的字算不上工整,不像她寫字,橫平豎直,從小便十分規矩。他從上學那會兒就是,喜歡寫連筆字,時常有拿他書本去參考的同學苦着臉求問:“江神你這一行寫的什麼?”
有一次發完試卷,他們語文老師在台上講:“咱們班有些男生,字迹還是需要再工整一些的。不要一個個跟江承學,畫虎不成反類犬。人家書本上記筆記雖然一手狂草,作業本上那可是标準的行書,到考試了能自動切換成行楷,該拿幾分拿幾分,啥也不耽誤,你能成嗎?”
全班因此哄堂大笑。
她在那一刻,跟所有人一起,光明正大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當時倚靠後桌轉着筆,眉目疏朗明亮,臉上也帶着笑,是儲存在她腦海中,再意氣風發不過的一幀永不褪色圖像。
空白紙上這兩行字,字體比行楷飛揚一些,但足以讓她辨别。
想起先前去門診,他手邊病例本上,她幾乎全不認識的那幾行字,蘇宜甯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承在圖片下面發了一句:“試過了。挺好用。”
他用了自己送的鋼筆……
蘇宜甯心頭一軟,點着手機屏,發過去一個“可愛”的小表情,另附一句:“好的。好用就好。”
門響在這時候傳來。
她回頭看了眼,又發一句:“我爸媽回來了。改天聊。”
發完,便将手機放下,走去門口接安安。
安安睡着了,被蘇廣平用推車推着進了家門。孟雅蘭在旁邊,朝蘇宜甯小聲道:“玩了多半天,飯也吃過了。進小區時小嘴還叭叭呢,這一沒注意又睡了過去,看來是困極了。”
“我抱她去裡面。”
蘇宜甯笑了笑,俯下身,将女兒小心地抱出推車。
玩了多半天,想來也累得夠嗆。她幫着脫衣服時,安安全程未醒。蘇宜甯便将人在床上放好,拉上窗簾,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客廳裡,蘇廣平在折疊推車,孟雅蘭在收拾帶回來的挖沙玩具。蘇宜甯走到飲水機旁,給兩人各接了一杯水放在餐桌上,又去廚房,切了半個哈密瓜端出來,喚兩人休息。
忙碌完,夫妻倆在餐桌邊坐下。
拿了一塊哈密瓜,孟雅蘭給丈夫使了個眼色。
蘇廣平喝了半杯水,看向女兒:“宜甯。”
“怎麼了?”
蘇宜甯的目光在夫妻倆身上轉了幾圈,好笑道,“想說什麼直說就是。當着我的面打啞謎。”
“你李伯伯,就我們書畫協會的李會長,給你介紹了個男生。”
一輩子醉心書畫,蘇廣平是不會拐彎抹角的性子,聽女兒這麼問,直白地來了一句。
蘇宜甯:“……”
“你先别急着拒絕!”
孟雅蘭嗔了丈夫一眼,“小夥子是真的不錯。畢業自政法大學公安學院,比你大幾歲,今年不到三十二。目前在市局裡幹刑偵,還是個什麼隊長。因為工作忙不願意談,才耽擱至今還沒成婚。”
蘇宜甯歎氣:“市局上班,三十二也不算大,人家能願意我?”
“怎麼就不願意了?!”
孟雅蘭最聽不得她這種話,将她瞪了一眼,“我們不過是離了一次婚,又不是殺人放火了。這小夥的情況我上午已經仔細問過。家裡沒什麼幫扶,父母在他小時候因車禍去世。他是由你李伯伯一個老鄰居,也就是自己爺爺奶奶撫養大的,老兩口也都已經先後過世了。現在他名下除開一套老房子,再就一輛代步車,條件是較我們家差一些的。”
“……”
沉默了幾秒,蘇宜甯嘀咕,“市局的刑警,那待遇肯定好過我。”
“宜甯。”
蘇廣平喚了女兒一聲,笑容慈愛,“爸覺得,這男生你可以見一見。看長相是正派人,你李伯伯将你的情況和他通過氣,照片也看了,他是同意見面的。至于人工作待遇是不是比你好,對我們來說,那不重要。隻要你們能成,我們虧待不了他。我和你媽主要看中了他這個人,也已經商量好了,安安以後就由我們來帶。你還不到二十八,年紀輕輕的,沒必要就這樣綁死在一個孩子身上,該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爸。”
蘇宜甯話一出口,眼淚不争氣地湧了出來。
孟雅蘭連忙拿紙巾幫她擦:“好好的不許哭。聽你爸的乖,見見這小夥,隻從照片就看得出,人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