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絞了絞手指,又低落起來:“不管他家怎樣,我真不想嫁人。我現在隻想跟着蘇姑娘你學着做事,呆在醫館,我真自在。從小到大,我隻在姑娘身邊,有過這樣快活的日子。一定親,感覺我這輩子都要綁在别人家裡了。蘇姑娘,我這樣想,是不是很壞?”
蘇顔妍拍拍她的手,拉着她,溫和地說道:“小桃,你有自己的追求,這永遠不是一件壞事。我們現在過的好好的,就像走在一條熟悉的路上,我們知道這條路有幾塊石頭幾個坑,閉着眼都能摸回家。定親嫁人是件有風險的事情,就像換了一條陌生的路。我們擔心路上有攔路石,有凹坑,路邊山林裡有野獸,有匪人,這種擔心是本能反應,有警惕心怎麼會是壞事呢?對不對?”
“蘇姑娘說的真好,我心裡就是這樣怕,卻沒法說清楚。就是這個理,我心裡就擔憂這些哩。這些也沒法告訴我娘,她隻會讓我好好學本事,時間到了就嫁人,跟着夫家磨一磨,熬出頭來就能過好日子。唉,女子真難,總要被安排嫁雞嫁狗,要是能随心意自己過日子,那該多好。”
“嫁人也能出來吧?”蘇顔妍好奇問道。
小桃搖搖頭:“新婦很難的,婆家會立規矩,要被磋磨好久呢。村裡都這樣,聽說大戶人家規矩更多。嫁了人,女子在娘家就成了潑出去的水,回去也是外人。離了婆家,連個立腳的地方都沒有,哪裡能出的去。”
“可是,濟世堂的林小姐不就回家了?”蘇顔妍被小桃的話吓了一跳,她真沒想到這個朝代女子人身自由艱難到這地步。
“林小姐暗地裡被說的可難聽呢,她夫家全家人都沒了,她帶着夫家全部家産,才沒人攔着她歸宗的。普通婦人沒有财産,被夫家拿捏的死死的,被典賣的都有可能呢。”小桃回應道。
蘇顔妍:……什麼可怕的封建世道。
小桃的擔憂如風吹星火,點燃蘇顔妍心頭的煩悶,嫁人,真的這麼可怕嗎?她的年紀比小桃還大,蘇夫人那裡,是不是也有媒人給她說和,就等着哪天一個暗雷,炸響在她身上?
等小桃再次來到回春堂,她娘果然應下了她和那位齊郎君的婚事。
小桃紅着眼眶,說她哥哥嫂嫂打聽過,齊家郎君四角俱全,沒有什麼不良嗜好,相貌也齊整,說她這次真是走大運。齊家下定光銀錢就給了十兩,就等着下月娶妻了。
“這麼急?”蘇顔妍頭皮發麻,小桃現在才18歲,一說定親事,就被趕着推着嫁人。
“媒人說齊郎君趕考拖的歲數大了,讓他先成親再立業。我這次是來跟蘇姑娘你告别,娘讓我回家待嫁,要給夫家人繡荷包敬禮,沒時間出來了。”小桃擦擦淚,對蘇顔妍說道:“蘇姑娘,如果以後我得了空,還能來找你學本事嗎?”
蘇顔妍無聲歎息,點頭回她:“自然可以。”
隻要她想學,她永遠願意教。
兩人在房中依依惜别,外面卻有夥計來傳話:“蘇姑娘,李大夫差我來問,回春堂來了位郎君,自稱齊大,要找小桃姑娘。”
小桃一驚,擡頭詫異問道:“他怎麼會到醫館來?”
蘇顔妍心下一轉,了然問小桃:“是和你定親的那個齊家郎君?”
小桃點頭,用指腹擦幹眼角淚水,起身道:“蘇姑娘,我來時,隻有我娘知道。我去看看他,怎麼會到這裡找我。”
蘇顔妍皺着眉頭,心頭一陣隐憂,她總覺得,小桃這事,太急太快,就像某種急迫怪異之物緊緊跟随在陰影中,透着一股不好的味道。
她對小桃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