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高聳入雲的乞憐山脈,越過連綿起伏的低矮山地,穿過廣袤無垠的金黃沙漠,一行人終于抵達平衍曠蕩的綠洲平原。而不遠處,王城的彩旗迎風飄揚,遙遙招呼這些遠行歸鄉的遊子們。
距月氏部落越近,葉靜姝眼中不為人知的暗火便愈發灼熱。深埋心底的野心如被春風吹拂的草葉,泛起絲絲癢意。
月氏部落地形多變,适宜生存的土地寥寥無幾,可他們腳下這片膏腴之地,卻顯然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
若能掌控這片土地,再輔之以大梁的農業種植技術和冶鐵鍛造,攻打下其他小國勢力豈不是易如反掌?
關于未來的美好暢想尚未有個結局,不遠處震天響的呼喝便強行扯回葉靜姝的思緒。
“雄鷹飛,風沙追,司徒王子把家歸!”
“駝鈴響,狼引航,司徒王子回故鄉!”
“篝火起,奶茶香,月氏部落綻榮光!”
葉靜姝擡頭望去,不遠處的城牆外,一群身披獸衣的大漢用力敲響身前的大鼓,震耳欲聾的口号聲伴随着隆隆鼓聲,傾倒出一股氣吞山河的氣勢。
司徒空意氣飛揚,翻身下馬,接過身旁侍從遞過來的大刀順着動作挽了一個刀花。
圍觀群衆的歡呼尚未呼之于口,他冷笑一聲,腳下步伐變幻,一邊揮起大刀,一邊朝前劈砍。刀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銀色弧線,每一次揮砍都帶有淩冽殺意的勁風,彷佛要斬遍面前的千軍萬馬。
“唰唰”的風聲中,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司徒空越舞越興奮,身形動作間的嗜殺意味也更加濃郁。
他的雙眸緊緊盯向前方,目光如炬,雙腿一蹬便向不遠處站着的華服女子沖去,電光火石之間,那柄鋒利的大刀便架在那名女子脖頸之上。
女子顫巍巍擡頭對上司徒空的視線,一派柔弱可憐之相。司徒空見狀嘲諷一笑,向上揮刀,堪堪擦過女子耳側的鬓發,收刀入鞘。
葉靜姝站在馬車旁,靜靜看着這一幕,心中暗自思索。
阿隐傳回來的情報中,月氏國王日漸蒼老,面對政事心有餘而力不足。可國王的多疑卻使遲遲他不願放權給自己兒子。
尤其近日,月氏國王睡眠愈發不安,擔心王子擁兵自重,提前弑父奪權的夢魇會在每一個深夜向上蔓延,糾纏住他本就不安的神識。
醫生查不出異狀,他便隻能将原因歸于天啟,将此等噩夢示為神仙的預示,将司徒空視作上天要求他斬殺的惡魔,多次對其圍追截堵,暗中刺殺。
當今月氏部落中,類似出席會議、迎接外賓、批複文件之事更是全權交由新任王後绮娜拉決定。
绮娜拉出身樂舞庭,人際圈簡單,無權無勢,本不會對老國王造成絲毫威脅。
但能在司徒空這位月氏正統王子的虎視眈眈下保持自己的優勢地位,還将人逼得不得不前往大梁求援。想必這位王後不會像傳聞中那般柔弱。
思索間,方才那位被司徒空抵住咽喉的女子已走到近前。
她面上的驚懼之色已然褪去,與葉靜姝對視時的眼神似含着一灣春水,媚眼如絲。
“大梁公主親自出使月氏,實乃我部族之幸。願公主此行氈廬水足,歲月安舒。”女子朱唇輕啟,尾音上揚,簡單的問候中都似乎藏着萬千媚意。
司徒空太陽穴一跳,低聲呵道:“绮娜拉!”
葉靜姝眉頭輕挑,眼含笑意,“您便是新任王後绮娜拉?‘玉骨輕盈雲畔舞,雙眸凝睇韻成詩’,真是好一個标緻的美人,傳聞當真不錯。”
“可惜本後愚鈍,不能領會公主贊美。”绮娜拉垂頭羞澀一笑,引着葉靜姝繞過司徒空向皇城内走去。
方才表演敲鼓的大漢已悉數退下,王城之中身着月氏服飾的人來來往往,神态各異,卻都對他們這一長隊視若無睹。
绮娜拉似是早已習慣這種無視,站在葉靜姝身邊仍是一派言笑晏晏,司徒空沉着臉跟在葉靜姝另一側,注意到道路兩側民衆的神情,他的眼神越發煩躁,幾欲脫離隊伍沖回王城。
葉靜姝将他的焦灼看在眼裡,腳下默默提高了速度。
一行人邁入空曠繁華的大殿,穹頂狀屋頂上的琉璃瓦斑斓奪目,反射出刺目的光暈。大殿中央,一群身着薄衫的舞女們衣香鬓影,舉手投足之間似都飄蕩着迷魂香氣。